微精选

风裹奶茶香，长调寄秋思

 (散文)

秋风瑟瑟地漫过草原的褶皱，每一缕风都裹着清冽的凉意，吹得枝在摇。那些挂在枝头的叶子，不再执着于盛夏的浓绿，一寸寸褪去鲜活，叶渐黄——像被时光浸软的旧绸布，又像阿爸晒在毡房外的老羊皮，泛着温柔的、将要远行的光。一片叶先落了，打着旋儿贴向地面，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铺成一条细碎的絮语。这时，毡房里飘出奶茶的香，是阿妈煮的砖茶混着鲜奶的味道，醇厚里带着焦香，顺着风，钻进鼻腔，瞬间把草原的秋意揉进了家的暖。

秋水长，沿着草原的边缘蜿蜒，映着天空的淡蓝，也映着我望穿的目光。水面上飘着几片黄叶，像迷路的信笺，不知道该飘向江南的哪个渡口。抬头望时，雁南飞的队列划破天际，它们振翅的身影斜斜掠过水面，翅膀尖沾着细碎的水光。风里突然飘来一段蒙古长调，是远处牧人在唱，调子起得缓，落得柔。“啊——嗬——”这尾音缠着风，绕着摇荡的枝桠，也绕着毡房飘出的奶香。我站在水边，鼻尖萦绕着茶与奶的甜，耳边是长调的绵长，心里却空落落的——去年这时，他还坐在毡房的火塘边，和阿妈一起煮奶茶。他总说，砖茶要多煮一会儿才够味儿，奶要慢慢倒才不会糊。如今火塘还在，奶茶香还在，身边的位置却空了。北方的秋哟，总带着这样清冽的惆怅，风里是成熟的谷物香，草垛旁是牧羊犬慵懒的鼾声，可我的心里，只有长调钓起的余韵和奶茶的香，在反复勾着思念。

我跟着那长调的调子轻轻哼，捧着阿妈刚煮好的奶茶，温热的瓷碗贴着掌心，想起江南的那棵相思树。去年离开时，它的叶子红得像燃烧的火，把巷口的半边天都染透了。此刻秋风该也吹到了江南吧？那棵相思树是否依然像燃烧的火？热烈的红，该能暖透江南的微凉，也能暖透她夜里独坐的窗棂吧？只是不知道，我心中的她，是否还在听着风，相思那草原上的我——是否记得阿爸的红马鞍，鞍桥上的铜钉被阳光晒得发亮，曾载着我们跑过春天的草甸，马蹄踏过的地方，蒲公英飞成了雪；是否记得阿妈做的手把肉，大块儿的肉酥烂，蘸着韭菜花，热气里裹着家的暖；是否还记得毡房里的奶茶香，我们围着炉火，一口奶茶，一口奶豆腐，阿爸会就着这香气，唱一段更绵长的长调，调子能把窗外的秋风都唱得软下来。

风又吹落一片黄叶，刚好落在我的奶茶碗沿，沾了一点奶渍，像给思念添了一抹甜。我把思念裹进风里，让风把我的声音拉成最长的调，混着奶茶的香，朝着江南的方向喊。蒙古长调最擅长装下心事，一句“啊——”能容下草原的辽阔；奶茶的香最懂牵念，一口暖能熨帖所有的荒凉。我对着南飞的雁喊，对着流淌的秋水喊：“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根，草原才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熟悉的风，风里有长调的暖；有阿爸擦得锃亮的红马鞍，还等着载你看草原的日出；有阿妈煮的滚烫的奶茶，火塘边的位置还留着你的余温；有我们一起晒过的老羊皮，还带着阳光和奶茶的香。

远处的长调还在唱，毡房的奶茶香还在飘，调子忽高忽低，香气忽浓忽淡，像一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草原的秋，一头拴着江南的她。我捡起地上的黄叶，一片一片叠起来，像叠一封写不完的信。信里没有字，只有长调的韵，只有奶茶的香，只有落叶的轻，只有我站在北方的秋风里，捧着温热的奶茶，一遍又一遍地等——等他踩着长调的调子回来，等她再坐在火塘边煮一次奶茶，再摸一摸阿爸的红马鞍，再尝一口阿妈做的手把肉；等草原的风，重新把我们的笑声和奶茶香一起吹得很远很远。

2025.9.26

 【编后荐评】

这篇散文以“秋风”为引，将草原秋景与绵长思念编织成诗。作者用细腻笔触勾勒出黄叶、奶茶、长调、红马鞍等意象，砖茶混鲜奶的醇厚、蒙古长调的婉转、相思树的炽红，皆成为情感载体。文中“火塘空位”“江南渡口”的对照，让思念有了具体落点，而反复出现的奶茶香与长调，既串联起草原生活的烟火气，又暗合牵挂的绵长。语言如秋风般柔缓，却藏着深沉的惦念，最后“叠黄叶为信”的收笔，让抽象的思念有了可触的温度，读来满是草原的辽阔与人心的柔软。

作品与知音优雅相会  佳作与美刊相映生辉

当代文学家·顾问阵容

厚名家亦厚新人  重当代更重未来

作者简介：陈坚，内蒙古乌兰浩特市住建局退休干部。曾在纸刊、多媒体、视频号、抖音、百度等发表作品八百余篇。部分作品曾获得各级不同奖项，其中在今年七月份荣获2025年度当代文学家·冰心文学奖全国文学创意奖，《当代文学家》签约作家，《老年日报》特约通讯员，香江文艺出版社《现代作家》杂志特约作家，乡村人才库乡村作家会员。《西部青葙》微信公众号特邀撰稿人。

清涟一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