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寂
1959年,’良渚文化’作为考古学文化被提出,此后的60年代到70年代初,关于太湖沿岸和长江下游的考古发掘以及不同文化地层关系的讨论一直在进行中。
作为浙江考古奠基人之一的牟永抗在苕溪南岸的苏家村、桑树头遗址陆续发现了玉琮、玉璧、玉钺等当年施昕更“多闻而未目见”的玉器,从地层学原理判断这应该是良渚时期的文物。然而当时周汉古玉的概念仍占主流,且牟永抗也无法断定,在没有金属砣器的年代竟能雕刻如何坚硬的玉制品。
1973年,南京博物院主持发掘了位于阳澄湖南岸的苏州草鞋山遗址。这里早前就曾出土过大量玉器,但这是首次正式的考古发掘。良渚文化研究史上的第一座大型高等级墓葬就此重见天日。
大量钺、斧、璧、琮、镯、珠、管、锥形器等种类繁多的玉制兵器、礼器、装饰品以及鼎、壶、盆、豆、罐等良渚文化陶器同处一幕,也第一次从地层学上证明琮、璧等玉器是良渚文化时期的遗物。
随后,常州寺墩、上海福泉山也相继发现了随葬大量玉器的良渚贵族大墓,这些墓葬都修建在人工堆筑的高台土墩之上。后来,考古学泰斗苏秉琦将这种人工堆筑高台上的良渚墓葬结构形象地称为’土筑金字塔’。
江苏、上海的发掘成果不断涌现,而作为最初发现地的良渚、瓶窑、安溪一带却陷入沉寂。莫非良渚文化核心不在良渚?
反山王陵
1979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成立。1981年,王明达开始负责良渚遗址的考古工作。他与同事在良渚周围约34平方公里范围内耐心寻找了两年,在之前施昕更发现的遗址基础上新发现史前遗址20余处,从而对良渚遗址群内遗址的分布情况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1985年底,余杭县长命制动材料厂筹建新厂,厂址选在了反山,此事被当时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文保员得知后及时报告。王明达与同事到现场调查,确认反山是人工堆筑的熟土墩(熟土:有焚烧、翻动、有机物混入等人类活动痕迹,与周围自然生土质地、颜色不同),他不禁想,这会不会是又一个土筑金字塔?
很快工厂取土被叫停,经上级批准,1986年5月9日,以王明达为领队的反山发掘正式开始。

最初20天,考古队只发掘出11座汉代墓葬,继续下挖1米,依然空空如也。大家心里难免产生疑虑,加上天气渐热,参与发掘的民工们在烈日下挖土也十分疲劳,还经常转而去忙自家的农活。型号大家没有放弃。
5月29日,探方T3中部露出一块褐土,与四周灰黄土有所区别。经过仔细铲平找边,发现一个长方形的封闭边框,考古队便从此处继续下挖。
5月30日,T3中部一直下挖到深80厘米,坑壁整齐,但依旧未发现任何遗物。
5月31日,终于迎来重大突破!当天上午快收工时,在深达90厘米的“坑”北端正中露出了直径30余厘米的一圈夹砂红褐陶口沿。经仔细清理剥离,到下午3点,技工陈越南用手托着刚从“坑”里清出的一块黏有小玉粒和漆皮的土块,王明达看了一眼,立马从160厘米高的隔梁上跳下,急忙爬下坑,用竹片轻轻翻了一小块泥土,又露出很多小玉粒和漆皮。这个三天以来发现的第一个文物,就是编号为反山M12:1的嵌玉漆杯!
伺候,包括研究员刘斌在内的更多人加入到发掘队伍中。到6月2日,墓坑中又发现包括玉琮在内的大量玉器,现场开始采取保护性发掘措施,以便之后建现场博物馆。
这就是浙江省内发现的第一座良渚文化大墓——鼎鼎大名的反山12号墓葬,也是目前良渚文化遗址中规格、等级最高的墓葬,这里出土了迄今个体最大的玉琮(cóng)和玉钺(yuè),玉琮重达6500克,玉钺形体宽大,他们也被称为“玉琮王”(M12:98)和“玉钺王”(M12:100)。其中玉琮王现为浙江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省博之江馆区的通史陈列馆一睹真容。
当然,一定有朋友好奇,这从地底下的挖出来的玉器为何与我们通常见到的半透明状态不同?其实玉有硬玉、软玉之分,硬玉即翡翠,而良渚遗址中的玉均为透闪石-阳起石之类的软玉,其内部的堆积密度越疏质量越劣,外界的铁、锰、铜等矿物质就越容易渗透到其微小的裂隙中,导致半透明度丧失及褪色变白,俗称“鸡骨白”(白色)、“象牙白”(黄白色),这便是玉的“受沁”现象。
话说回来,整个反山共发掘出11座良渚时期的贵族大墓,玉器种类,数量繁多。除了玉璧,其他玉器均带一些或繁或简的纹样,在野外出土时以为是普通的底纹,然而经过清洗后拍摄,从洗出来的照片中,摄影师猛然发现这其中的奥秘。在面积很小的空间内,相对明晰的兽面之上,一个头戴羽冠的神人似在驾驭其上,浮雕的羽冠和兽面周围是阴刻的神人手臂以及下肢,还有翘起的大拇指,这部分阴刻纤细到每毫米内多达3到6根线,如同微雕,令人直呼牛逼。他出现在不同种类的玉器之上,看着他,我们仿佛看到了5000年前良渚人的样子,他是良渚文化的图腾、神徽,也是权力的象征。
祭坛显现
瑶山发掘的另一重要收获是发现了良渚文化时期的祭坛。祭坛面积5000平方米,位于瑶山西北坡。
反山、瑶山这两处遗址所出玉器在数量、品种、花纹方面均超过全国以往历次发掘所得良渚玉器之总和,中华文明特有的玉文化似乎找到了源头。以成组玉礼器的出现为标志的“玉器时代”成为中华文明曙光的最强光束。
1990年春到次年上半年,良渚古城以西2公里的汇观山上也发现并发掘了性质与瑶山遗址十分相似的墓葬与祭坛。
瑶山和汇观山相距7000米,均始建于良渚文化早期,修筑于自然山体之上。两处祭坛的形制十分相近,都为长方形覆斗状,祭坛顶部平面均呈回字形的三重土色。此外,这两处祭坛与墓葬并存的遗址也说明良渚文化中祭坛与高等级墓葬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考古所的刘斌在1999年开始负责汇观山遗址的复原展示工作。通过两年的实地观测,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两座祭坛的四个角分别对应冬至、夏至的日出日落方向,而春分、秋分的太阳则恰好从祭坛的正东方升起,正西方落下。利用这一特点可以准确观测确定一个回归年的周期,这无疑向我们证实了祭坛的真实功能——它们是5000年前良渚人的天文观测台!
与此同时,另一场重头戏也正在不远处的莫角山遗址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