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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年轻时对赵孟頫的轻视,并非否定其技法,而是源于审美取向的刻意 “差异化” 与对 “书法境界” 的片面理解:
其一,为立 “自家风格” 的刻意对立。董其昌早年学书,始终在寻找与前辈的 “区隔感”。他推崇米芾的 “狂放生拙”、倪瓒的 “简淡空灵”,而赵孟頫的书法以 “精熟圆润、端庄秀丽” 见长 —— 这种 “熟到极致” 的笔法,在年轻的董其昌看来,是 “甜俗”“无骨”,少了文人追求的 “生涩意趣”。他甚至直言赵孟頫 “字太熟,如正人君子,循规蹈矩,却少了几分野趣”,本质是为了凸显自己 “以淡为宗、以生为美” 的艺术主张,刻意放大了赵孟頫的 “风格特点” 而非 “艺术高度”。
其二,对 “学古” 与 “创新” 关系的误解。年轻时的董其昌认为,“创新” 需跳出前人的 “束缚”,而赵孟頫一生深耕晋唐(尤其王羲之、智永),笔法处处见传统痕迹,这让他误以为赵孟頫是 “复古的奴隶”,而非 “化古的大师”。他彼时不懂:真正的书法创新,不是 “推翻传统”,而是 “吃透传统后的自然生发”—— 这一点,恰恰是他晚年才参透的。
而晚年的董其昌,为何会改口叹 “望尘莫及”?核心是人生阅历与艺术实践的双重沉淀,让他看懂了赵孟頫的 “难” !
他自己临遍晋唐法帖后才发现:“学古容易,化古最难”。董其昌晚年临摹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时,深刻体会到 “把前人的笔法烂熟于心,又能跳出字形,写出自己的韵味” 有多难 —— 而赵孟頫做到了 “极致”:他写王羲之,能抓住《兰亭》的 “飘逸”,却不刻意模仿笔画形态;写智永,能承其 “严谨”,却多了几分文人的 “温润”。这种 “似古非古、似己非己” 的境界,是董其昌穷尽一生追求却未能完全抵达的。
他终于看懂 “精熟” 背后的 “功夫”。年轻时嫌赵孟頫 “太熟”,晚年才明白:“熟” 不是 “油滑”,而是 “千锤百炼后的掌控力”。赵孟頫能做到 “笔笔中锋、字字均衡”,哪怕写蝇头小楷,也能保持线条的饱满与结构的稳定 —— 这种 “十年磨一剑” 的硬功夫,董其昌自己在晚年回顾创作时,才意识到 “我虽求’淡’,却常因笔力不逮而显’弱’;赵孟頫求’熟’,却能在熟中藏’劲’,这才是真本事”。
身份与心境的共鸣。董其昌晚年官至礼部尚书,见惯官场沉浮,更能理解赵孟頫 “宋宗室入元” 的复杂处境:赵孟頫以书法为 “精神寄托”,在端庄秀丽的笔墨中藏着文人的坚守与通透 —— 这种 “以笔墨写心性” 的境界,让历经世事的董其昌产生了深刻共鸣,也让他对赵孟頫的书法多了一层 “人格层面” 的敬畏。
赵孟頫的“工整”是千锤百炼的技艺,董其昌的“率意”是法度之中的灵动,二者缺一不可。正如清代包世臣所言:“赵孟頫用笔,如庖丁解牛,无处不中肯綮。”这种对法度的精准把握,正是赵孟頫书法能够跨越时代、成为后世典范的根本原因。
董其昌晚年对赵孟頫的“望尘莫及”,不仅是对个人技艺的谦卑,更是对书法传统的敬畏。他的转变提醒我们:艺术的高峰,往往隐藏在看似平凡的“法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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