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死的多半是不会游水的
付俊涛
图片选自网络
我大概七岁就学会了游泳，像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没有人教，纯属自学成才。虽谈不上专业，好在是一项水中求生的技能，其现实意义不容小觑。而在此之前，我的溺水经历不可谓不多，其中两次涉险之深让我记忆格外深刻，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某日，剃头匠老刘来到村中，我们族兄弟几个依次理完，然后一股脑冲进村口的水塘中，一是贪图凉快，二来冲洗一下身上的碎发。我哥哥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堂哥会游泳，他们不一会就游到了中间，而我只能站在水边，手扶在用来捣衣的青石板上。我试图松手在石板周边玩耍，却不料旁边有个暗坑，一下子就身陷其中，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四肢出于本能乱抓乱弹，终究无法探出水面。紧急关头，得亏我哥哥及时发现了异常，不过他们也才十岁上下的孩子，根本不懂救援。慌乱之中，哥哥大声呼喊爷爷，其时正在剃头的爷爷，不顾尚未理完的头发，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跑到塘边，跳入水中一把将我拉起。
当时我已不省人事，爷爷抱着我跑回家门口，将我趴放到石碾子上，同时轻轻拍打我的背部。不一会儿我吐出大量的水，人也渐渐苏醒。
另一次，我们去放牛，来到一个叫“大洼”的畈地，一松绳，牛群像接到军令一样，一窝蜂地冲向湖中。而我们也迅速脱去衣物，相继下水撒欢。几个大孩子奋力游向中间，我同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独自在岸边浅水区游玩。就像设定好的版本，这一次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暗坑，几经扑打，脚难沾地，我几乎绝望，因为周边没有一个成年人，更为可怕的是那几个游到中间的大孩子丝毫没有察觉。危机时刻，一头牛游到我附近，我眼睛一亮，仿佛发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向前一纵，总算抓到了牛角。我顺势骑到牛脖子上，抓取牛绳，将其抽打上岸，就这样完成了一次教科书式的自我救援。
多次水中历险，甚至亲自见证过身边的溺亡事件，我却从来没有退缩，也许乐于嬉水是孩子的天性。并非大人不担心，而是农事太过繁忙，他们实在无暇顾及。当然，也有些上心的家长，怕孩子偷偷玩水，就用颜料笔在孩子身上做个特殊的记号，晚上回家检查，如若记号不在，或是记号位置和形状有变，必然少不了一顿狠揍。即便这样，孩子们依然我行我素，宁愿挨打，也要水中求乐。
学会游泳，带给我的好处是明显的。自此之后，我再也不用怕水了，不论多深多宽的水面，一跃其中，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恣意畅游。到五、六年级的时候，我还可以帮家里打猪草。我潜入水中，将丰茂的水草扯起，然后挑回家中喂猪，看着它们的饕餮之姿，我也开心极了。长大后住在小城，时常到府河游泳，我可以不借助任何保护措施，轻松在几百米的河面游个来回。当然，游泳给予我最大的意义，莫过于我曾两次成功施救，给了别人绝处逢生的希望。
图片选自网络
又到暑假，电视上、微信群中不断推送有关防溺水的内容，防溺水宣传教育几乎得到无死角地覆盖。然而，全国每年发生溺亡的数据依然让人触目惊心。防溺水教育固然有其必要性，但我们能否换个角度解决问题，那就是变“堵”为“疏”。学校、社会大力建设游泳设施，为孩子们提供安全、规范的游泳场所，将游泳纳入小学生必修课程，并提倡每个生理正常的孩子在小学阶段学会游泳。这样一来，既满足了孩子们乐水的天性，又能赋予其必备的求生技能。将防溺水的资源投入转移到普及游泳教育上来，必然能取得更好的成效。
人虽然是社会性动物，但这不等于可以忽略应对自然威胁的基本技能。一味地劝诫、拦阻，从小的方面来说，在泯灭孩子天性的同时，也拉低了他们的血性。从大的方面而言，长此以往，它甚至会影响一个民族的挑战精神。
中国有句古语：“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句古语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不知道有没有人对此作过考证，在那些淹死的人中，会游泳和不会游泳的到底各占比多少？其实我们想一想，会游泳的人接触水的机会更多，可能他们中确实有淹死的，但这类淹死的在会游泳人中占比多少没有人统计。不过我想这类人占比应该不大，也许很小。也就是说100个会水的人可能不会淹死1个，但只要淹死1个，人们就会觉得很多！其实不会游泳的人一旦水中遇险，淹死的可能就是百分之百。应该说更多淹死的人是不会游泳的人。还有一点，很多会游泳的人都是为了救不会游泳的人而溺死的，这个比例不少，也为那句“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作了佐证，其实这就非常冤枉了！所以我们国家的这句古语其实害死了不少人！现在看来，这种明哲保身、远离是非、远离危险的保守教育实在是不合时宜了。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样的诗句是何等的气魄，我们就应该有这样一种精神气质，与水斗，其乐无穷。关于防溺水工作，与其用负面结果来加以劝阻，还不如用正面行动去积极应对。人类与水共舞的历史，是变被动为主动、趋利避害的过程，只要充分发挥好我们的聪明才智，就能最大限度地扬亲水之功，除患水之害。
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