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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初的印尼,新秩序政权已经稳固运作。表面上,国家社会秩序井然,经济发展被不断强调。政府通过官方媒体反复宣传增长数据和建设成就,政治活动被严格纳入有限的政党体系之内。舆论空间收紧,新闻报道保持单一基调。对外而言,这一时期的印尼呈现出稳定和持续发展的形象。

城市的 “毒瘤:流氓盘踞

《罗盘报》1983年4月6日的新闻,报道了一起发生在日惹的案件:五名被称为“gali”流氓团伙的人员遭到枪击。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城市的暗流却在汹涌澎湃。在印尼的大城市中例如日惹等,一种名为“gali”(流氓团伙/Gabungan Anak Liar)的势力如同毒瘤般迅速滋生蔓延。他们就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盘踞在车站、市场、非法停车点这些城市的“动脉”上。

在熙熙攘攘的车站,这些流氓团伙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洒下时,就开始了他们的“工作”。他们会将那些背着行囊、一脸疲惫的旅客围住,用凶狠的眼神和粗鲁的手势勒索钱财。

在市场里,商贩们战战兢兢地摆放着自己的货物,每到收摊时,都不得不将辛苦赚来的一部分钱交给这些地痞流氓,以求“平安无事”。他们往往三五成群,身上布满纹身,那些纹身就像是他们的“勋章”,彰显着他们的嚣张与跋扈。他们以威胁和违法为生存手段,在城市的角落里为所欲为。

警方面对这种情况,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警局里陈旧的设备、繁琐的程序以及有限的警力,都使得他们在应对这些流氓时捉襟见肘。

司法系统同样运转缓慢,冗长的诉讼流程让这些流氓们有恃无恐,在民众的眼中,他们几乎成了“无法无天”的代名词,而国家似乎对这种日益猖獗的街头混乱局面毫无办法。

以枪治 “乱”:国家的极端抉择

“稳定”是当时苏哈托政权最核心的政治诉求。面对这种流氓治市的乱象,政府决定采取一种极端的手段。1982年,一场没有对外公布的“神秘枪击行动”(Petrus)悄然拉开了帷幕。

没有对外公布的“神秘枪击行动”(Petrus)悄然拉开了帷幕。

在那个闷热的夏夜,城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军方开始行动了。地区军区(Kodam)和县级军分区(Kodim)的军人们拿着名单,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的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军人面无表情,将目标锁定在那些流氓和有纹身的人员身上。

《人民主权报》1983 年 4 月 5 日以头条报道:所有’流氓团伙成员’立即投降!!

被抓捕的人往往在睡梦中就被粗暴地拖走。他们被带到临时审讯地点,那里灯光昏暗,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简短的审讯过程中,常常伴随着酷刑。那些被审讯者的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但却被周围严密的管控所掩盖。

随后,这些人被带到偏僻的地方,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枪响,他们的生命在黑暗中戛然而止。他们的尸体被随意地弃置在闹市街头、河畔或者田野。有的尸体被扔在清晨集市必经的路口,当早起的人们看到那具双手反绑、口塞布条的尸体时,恐惧瞬间蔓延开来。这些尸体就像是无声的警告,向所有人宣告:国家机器正在以一种强硬的方式清理街头。

这种铁腕手段产生了巨大的震慑效应。城市里那些曾经门庭若市的纹身店,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店主们害怕被牵连,纷纷关门大吉。有些有纹身的人,为了摆脱可能的厄运,甚至不惜用强酸腐蚀自己的皮肤,或者用烧红的烙铁烫向自己的纹身。流氓们也如惊弓之鸟,纷纷逃离城市。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乡村或者森林的方向逃窜。

城市居民们逐渐发现,夜晚的街道变得安静了,那种曾经出门就担心被敲诈勒索的恐惧逐渐消散,安全感似乎又回到了他们的生活中。市场里的摊贩也敢大声吆喝了。

然而,政府却从没公布过死亡人数,人权组织后来调查发现,至少有2000人死于这场行动,最多可能超过10000人——这些数字里,有真正的流氓,也有被误判的普通人。

典型惨案:“肯图斯案” 

1983年发生在日惹的“肯图斯案”(KASUS KENTUS),更是让这场行动背后的残酷暴露无遗。肯图斯,一个年轻的小混混,他手臂上的纹身就像他叛逆青春的标志。在这场行动的阴影笼罩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听闻雅加达的法律援助机构或许能提供庇护,于是怀揣着一丝希望,踏上了前往雅加达的路途。

在雅加达,他费尽周折,终于拿到了军分区出具的“不会被处决”的书面证明。那一刻,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燃起了重新生活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证明折好,放在胸口的口袋里,踏上了返回日惹的路。

可是,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当他回到日惹,刚走进自己那间简陋的出租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就被粗暴地踹开了。几个身着军装的人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架了起来。肯图斯惊恐地挣扎着,嘴里喊着自己有“免死金牌”,但迎接他的只有无情的殴打。他被拖出了屋子,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插图说明:蒂蒂(肯图斯的其中一个孩子)表示,她无法接受父亲当时未经审判程序,就那样被枪决。

原创 印尼新秩序下的铁腕:神秘枪击行动(1982-1985)

后来,街坊邻居们私下里传言,有人说在城外的乱葬岗似乎看到过一个身形和肯图斯相似的尸体,也有人说他可能被草草埋在了河边的淤泥里。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没有人能确定肯图斯到底去了哪里。这起案件就像一把利刃,将“神秘枪击行动”中所谓的“保障”划得粉碎,赤裸裸地揭示了在这场行动中,任何承诺都如同泡影。

《罗盘报》1983年4月14日报道,三名日惹市民因担心遭到杀害,向雅加达法律援助机构寻求保护。

舆论撕裂:支持与反对的对立

在当时的印尼社会,舆论对于这场“神秘枪击行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支持者们振振有词。他们每天看着街头那些流氓的恶行,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在他们看来,这些流氓就像一群肆虐的蝗虫,所到之处,百姓不得安宁。他们认为,只有国家采取这种强硬的暴力手段,才能有效遏制流氓的嚣张气焰。而且,他们确实感受到了城市在行动之后变得更加有序,夜晚可以安心地出门散步,市场里的交易也不再受到流氓的干扰。

然而,反对者们也有着充分的理由。他们指出,在这场行动中,有许多被杀者其实并非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年少轻狂时纹了身,或者是因为被人恶意举报,就被卷入了这场血腥的清洗。

法外处决这种行为,严重违背了人权和法律的基本原则,是对正义的亵渎。而且,这种行动也为一些人报私仇或者谋取商业利益提供了可乘之机,他们可以借着“打击流氓”的幌子,去铲除自己的对手。

但在当时高压的政治氛围和城市治安确实得到改善的情况下,支持的声音占据了主流。

在整个“神秘枪击行动”期间,政府始终保持着一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没有公开承认这场行动的存在。官方对外宣称,那些出现在街头的尸体,只是流氓之间火并的结果。

媒体在严格的新闻管制下,犹如被戴上了枷锁,只能按照官方的口径进行报道,无法深入调查事件的真相,更不可能去统计真实的死亡数据。

1985年,随着“gali”基本消失,“神秘枪击行动”悄悄停止了。苏哈托政权始终没承认过这场行动,媒体只能按照官方口径,把尸体报道成“流氓火并的受害者”。

直到1998年苏哈托倒台,人权组织才开始搜集证据,那些尘封的审讯记录、士兵的证词、受害者家属的哭诉,慢慢拼凑出这段血腥历史。直到苏哈托政权下台后,那些被尘封的秘密才逐渐被揭开。人权机构的工作人员和学者们开始四处奔走,寻找当年的目击者,收集各种零散的证据。

 迟到的 “定性” 与未决的 “追责”

佐科・维多多总统承认并对过去发生的严重侵犯人权事件表示遗憾,其中包括 1982 至 1985 年间的神秘枪击事件。

他们从那些幸存者惊恐的眼神和支离破碎的回忆中,从那些隐藏在角落的文件和模糊不清的照片里,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了这场“神秘枪击行动”的大致轮廓。

时间来到2023年1月11日,这一天,印尼总统佐科的一番表态,让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再次被人们关注。佐科承认,“神秘枪击行动”属于“严重的人权侵犯事件”。

然而可这句话来得太晚了——当年的实施者要么已经去世,要么隐姓埋名,没有一个人受到审判;受害者的家属大多已经老去,他们想要的道歉、赔偿,至今没有下文。

稳定从来不是靠恐惧换来的,用暴力压制问题,只会埋下更深的隐患——印尼在“神秘枪击行动”后,虽然短期内治安变好,但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大幅下降,这种“表面稳定”在1998年经济危机时彻底崩塌,最终导致苏哈托政权倒台。

如今的印尼街头,偶尔还能看到有纹身的年轻人,他们不用再担心被莫名抓走,纹身也成了个性的象征,而不是“犯罪的标志”。只是偶尔,会有老人指着某个角落,给孩子讲起1980年代的那些清晨,地上的血迹和匆匆离去的卡车——那些没留下名字的受害者,终究成了历史的尘埃,但这段用血色换来的教训,值得每个国家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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