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看罢萧县的“废黄河”之后，老余便惦记上了砀山的黄河故道。相互牵连着的同一段河道历史，境遇的异与同，其中或许会有经济、文化、历史方方面面的启迪。
由砀山县委宣传部叶部长领路，当地文化学者介绍解说，我们一行走完了故道展馆及现场、蟠龙湖风景区、梨树王景区“三段锦”。
老余在朋友圈发感慨道：砀山黄河故道是集生态屏障、文化遗产、农业资源与旅游价值于一身的综合性地貌，对维护区域生态平衡、传承历史文脉、促进经济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
他看到的是各要素集成于整体的意义，有高度，有概括性，也有资政的意思。
我则更喜欢观察细碎。
比如，一只野生禽鸟由河面飞向河岸树林。它其实在告示我，此地的生态治理与维护已见显著成效。
所谓一叶知秋。
眼前的“废黄河”已成砀山的新宝藏。有些类似于淮北废弃矿井所形成的塌陷大坑，洗洗梳梳精心打扮一番，南湖、中湖、朔西湖等，竟成皖北地界上湖景之明珠。
砀山的黄河故道现有水面650公顷，湿地300公顷。故道内鸟类多达百余种，其中国家二级以上保护鸟类10种，省二级以上保护鸟类20多种。它有木本植物200余种，野生草本植物300多种，是皖北地区最大的物种多样性基因库。
黄河故道地区，1999年便被命名为国家级生态示范区。
眼前的黄河故道景象具有奇幻性。很开阔的一条河道，水色清澈，波澜不惊，两岸树林连绵，郁郁葱葱。
你已经很难想象当年它肆虐样子，在砀山七百余年翻天覆地的前身前世。
金大定8年（1168年）6月，黄河从河南滑县（李固渡）决口，开始改流过砀山境内。
按传统意义表述，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孕育了勤劳勇敢的华夏民族。但它过境砀山时，却如一头破门而入的巨兽，有记载的决口和泛滥即多达50余次，带来无尽的灾难与祸患。为与这头巨兽抗争，砀山人修建了大规模的堤防系统，迄今部分遗迹犹存，成为黄河故道演变过程的历史见证。
1855年，也就是清朝咸丰5年，黄河在兰考县铜瓦厢再次决口，由原来经安徽、江苏北部入黄海，转道向北注入渤海，形成了与萧砀再无关联的黄河流域。
黄河的这次改道，给苏、皖等地遗存了数百公里干涸的河道。在砀山境内，形成了一条由西北向东南倾斜，断续着河流的黄沙淤积带，也就是现在所称的砀山黄河故道。西起官庄坝镇下河陈庄村，经玄庙镇、果园场、周寨镇、唐寨镇、园艺场至葛集镇高寨河，入江苏北部丰县大沙河。全长46公里，流域面积277.8平方公里。
黄河改道后，废弃下的裸露着的河床流域被漫漫黄沙吞没，盐碱侵蚀，一度寸草不生。每逢大风天气，黄沙漫天。
曾有首民谣歌曰：“风起漫天沙，张嘴沙打牙，走路难睁眼，庄稼被打瞎”，写照了黄河离境后，砀山人所陷入的困境。
好在上天是公允的，它给予你苦难的同时，也提供了蜕变的机遇。
故道的沙土地透气，地下水水质清洁，无任何污染，加之气候适宜，砀山人找到了能抗风沙、耐盐碱、旱涝的梨树。
今日看，砀山梨是黄河故道馈赠的礼物。
大面积的梨树种植，不仅能有效治理风沙，改善生态环境，而且因此获取了卓著的地域名声以及巨大的经济收益。
砀山梨是黄河故道上的砀山传奇。
在民以食为天，或者“以粮为纲”的历史时期，萧县葡萄、砀山梨算是契合于地理环境的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没有市场的推波助澜，因地制宜，它们展现出强大的生存价值。
但很长一个历史阶段，人们还认识不到这一步。几十年前萧县的郭庄英雄郭宏杰，就是要改造盐碱地，在不适合种庄稼的地方，要打出高产田来。他和山西昔阳在山上围梯田种庄稼的大寨英雄陈永贵一起，成为农业的样板人物。
历史厚待了砀山，它在那样的历史环境里没有走上弯路，而以园艺场的框架保存了砀山梨在这块土地的独特存在。
如今的50万亩梨园，浓厚浓郁的“梨文化”，10多亿公斤产量，国内外闻名的“砀山酥梨”品牌，乃至于世界梨都的美名，都彰显了砀山黄河故道的地理环境优势。
梨在砀山长出，叫“砀山梨”，是水果中的宠儿；出了砀山，任你搁哪儿种，它就只是个口感、甜度、汁水皆不及砀山梨的芸芸众生。
砀山的梨园与黄河故道相得益彰，多年来形成和谐的生态循环系统：梨树涵养水源，芦苇、荷藕净化水质，而清澈的河水又滋养着两岸的万千梨树。
美丽的蟠龙湖便是黄河故道生态治理的典范。
清咸丰元年（1851年），黄河再次在砀山境内泛滥，河水以铺天盖地之势直泻而下。此时的黄河如一条怒不可遏的蛟龙，横冲直闯，波涛鼎沸。砀山的蟠龙集这座一度繁茂的商业重镇，被黄河的滔天巨浪掩埋在数丈深的泥沙之下。而原有的坝子围堰，形成了如今的蟠龙湖，也是人们常说的高寨河。
蟠龙湖与对岸的江苏丰县隔湖相望，充分展现了砀山黄河故道的生态之美。
砀山人对自然的馈赠倍加珍惜。蟠龙湖禁渔，当地政府与村民多年来坚持生态修复，减少污染，保护湿地，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如今，这里已是野生动植物的天堂，也成了人们休闲放松的胜地。
此地的黄河故道有了天上人间般的变化。
被称为“中国梨都”的砀山，每年3至4月梨花盛开时，河道两岸梨花白茫茫的一片，如雪覆盖；夹杂其间的桃花、油菜花交错相映，宛如一幅色彩丰富的画卷。
那个季节，周边的徐州、淮北、亳州等地，会有数百万人涌入，将砀山的梨花节当成春日必打卡的美景胜境。
或许是梨产业与黄河故道的密切关联，砀山段的“废黄河”治理与变“废”为宝的完善，堪称范例。正如老余所言，它已成为“集生态屏障、文化遗产、农业资源与旅游价值于一身的综合性地貌”。
此行稍觉遗憾的是，没能看到它的历史遗址原生态部分。
二十年前我来砀山，还能看到黄河故道的原生态保真状貌。干涸、裸露的河床，细沙层叠的地貌，沟边密密的一片粉红的桃树林。
摄影师杜鹏的一张砀山黄河故道的老照片，展开了我们的记忆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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