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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圣孔子对于诗歌的基本功能最早是这么详定的：“《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引自《论语·阳货》)，第一次深层明确了诗歌欣赏的主要功能与美学心理特征，这就是后来诗歌理论界俗成的“兴观群怨”厘定，是孔子对诗歌基本功能的高度概括，是对诗的美学效用和社会教育功用的深刻认识，开创了中国文学批评史的源头。不过，如果从纯艺术审美角度较真的话，“兴观群怨”中的“兴观群”其实都是属于“美”的范畴，只是美的层次存在差异而已，正因为如此，现今有些诗学者就把诗歌的基本功能另类概括为“美刺”二字，仔细打量，其合理性还是满庞大的。对于更广大的诗人作家而言，大多基本只是关注了“美”的大量层面，对于怨刺诗维度关注开拓就显得有些欠缺，现在我们突然看到了诗书画三绝著作等身的，著名作家忽培元先生在豫宛在线，2020年3月12日18:02发布的优质讽刺诗《林中乌鸦》，令我们非常骇奋和惊醒。

　　讽刺诗怨刺诗作为诗歌艺术的突出品种，它的历史源头以及运行轨迹也是相当久远的。我们都很熟悉的比如《诗经》时期的《魏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引自《诗经选》110——114页，余冠英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年1月北京第1版,1979年10月北京第2版，1995年11月北京第3次印刷)，还有《鄘风·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引同上52——53页)等等，对世像时弊讽刺得淋漓尽致，尖锐而到位。但是因为主客观诸多因素的局限，长期以来讽刺诗怨刺诗的开拓相对而言有些徘徊和滞后。为什么会造成讽刺诗域一直这么薄弱，我认为与诗人们认识上的误区有关，有人可能认为讽刺诗语言太简单，似乎不能显示其才能与功力，其实这是大错特错!讽刺诗作为诗歌的一个品种，其独特的个性品质与特征已基本形成，要写好是很难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本着“少生刺多开花”为处世原则，怕得罪人，怕有人对号入座而穿小鞋等，兼于人际关系复杂的现实和功利的偏颇，不少人已丧失了写“讽刺”的勇气!这个世俗原因也很重要。其实这种顾虑大可不必，正如陈毅元帅所说，讽刺诗“对我作教育，似开批评会。”著名诗人邹荻帆说：“讽刺诗，概括了社会上的某些不正之风，体制上的某些不健全，而予以形象化”(邹荻帆，1987.8.8《文艺报》)，并非洪水猛兽!著名诗人讽刺大家、我的老师苗得雨先生也说过：“这种刺，刺不死人，让人痛一痛，或者酸一酸，好记住，觉象一种针灸，扎了有点痛，但扎好了病。”(见《苗得雨文谈诗话新编》59页)忽培元先生《林中乌鸦》就是这样给我们带来了针灸世像时弊的新启示新惊醒：“呜哩哇啦，哇哩呜啦。”象声词“呜哩哇啦”的叠用具象了乌鸦一样社会某些个体的丑恶嘴脸，说“乌鸦”其实就是在映射某一类好搬弄是非的社会灰色个体：“过来过去的，也就那么两下。”这是对这类“乌鸦”个体的实质锁定，饶舌的“也就那么两下”，它们怎么去处心积虑、搬弄是非呢?“攻击贬低异类，再骂骂周围邻家。”这就是此类不思学好、不求上进的变态家伙们干的龌龊事!它们的目的呢?“趁着吵得热闹，”要达到什么目的呢?“乌鸦窃喜又自豪。这就是目的呀，生怕人忘了自家。”，原来如此!于是无用不用其极了：“挑剔多疑的眼睛，转得滴溜滴溜。”于是“好吸引那些人们，忽略名鸟的傻瓜。”“不甘心寂寞的它，习惯性飞上高枝，那株老树顶端。”“新枝茂盛它不见，只关注新伤老疤。”!而且更瞠目的是“替恶狼狐狸说话，这是它的癖好。”!于是“凡是人家叫好，它就必定说坏。凡是人们反感，它就格外喜欢。”

　　“放肆又胆大，”“从不考虑对与错，啥话它都敢说。自诩是自由之声，立场代表人民……”

　　“哪怕是拨是弄非，哪怕是污染空气……”!这就是乱叫乱喊乌鸦的风格!其实呢?“其实它啥也不明，只依靠感觉臆断，只是凭好恶发声。它生性懒得细察，也经常闭目塞听。喜欢无中生有，也不乏传谣跟风。”这样的灰色丑恶之徒的确是无处不有啊，这就是《林中乌鸦》立即引起我们强烈情感共鸣的主要审美缘由啊!

　　诗人以他敏锐的人性透视力和诗歌艺术目光的穿透力呈现，显得极为犀利突出，更具别样的深刻尖锐特征，几乎针针见血，深刻表露了诗人对这种“乌鸦”病态世象的强烈愤怒和公正良心;尤其是这种“乌鸦”乱象终于被著名诗人作家忽培元先生完全暴露在了正义的阳光之下，也准确微观的在他的笔下现了原形!我们认为也的确达到了“一种针灸，扎了有点痛，但扎好了病”的艺术目的与初衷。诗人是善良的，更是宽容的，他规劝得好：“你就叫吧叫吧。不过希望你睁眼，分清点是非真假。”!《诗经》《魏风·硕鼠》《魏风·伐檀》等等的这种优秀讽刺传统血脉明显是存在的，只是形式上更加新颖，更有现代意涵穿刺力了。我们认为《林中乌鸦》作为少有的讽刺杰作，更有资格作为中学生语文教科书教材，向更广大的社会层面传播学习。

　　最为关键的是讽刺诗《林中乌鸦》是艺术作品，诗歌韵味浓烈宜人。所谓诗歌韵味就是学术专家们惯常界定的诗歌审美趣味，即“主体的感官可能已经脱离了审美对象(即诗歌本身——笔者注)，但对象那充满生机意趣的鲜活的感性形象还久久地存在于主体的脑际，让他寻索回味。”(见李戎主编《美学概论》309页，齐鲁书社1997年出版发行)，而之所以会由讽刺诗句“寻索而回味”是因为诗歌《林中乌鸦》本身就具有值得回味的审美元素，这个功劳是完全归之于诗人作家忽培元先生自己的，是诗人先天具有的生理机制——天赋、长期的直接间接诗歌理论素养渗透、直接与间接的生命经验积累、情感积累、更有长期的诗歌写作实践和感悟等多种有益元素的组合体。诗中的“林中”“乌鸦”“眼睛”“高枝”“老树”“新枝”“新伤老疤”“恶狼狐狸”等等物象都是借用来的，借“外物”曲折地设置了一些或明或暗的诗歌艺术符号和密码，让接受者在这种曲弯的解码中，获得了充分别样的审美愉悦、诗歌艺术享受和更鲜明的人生社会人性启迪。茵格尔顿把这种艺术本领称作“未定点”或“空白”预设，把更多的想象空间留给读者，这可不是一般的诗歌本领，离了上面我们所提到的“天赋”“艺术修养”等因素的长期化合、发醇，在具体诗歌操作时是不大容易这么优秀艺术实现的。

　　为此，意犹未尽，我们再题外多说几句。还比如李白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李白诗，《夜宿山寺》)等等，我们的古人对这种诗歌韵味的美学追求可说是做了不菲艺术贡献的，而且都已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从《毛诗序》的“言志”到钟嵘的“滋味”说，一直发展到了王世贞的“韵味”说。味，按说只是人的一种生理感觉触角，借用到诗歌艺术美学创作上，实在是一种创造性突出重要艺术贡献。像“音亦如味”(晏子，《左传·昭公二十年》“余味曲包”(刘勰《文心雕龙·隐秀》)，“味益深矣”(《文镜秘府论·南卷·论文意》等等。而这种韵味的诗歌艺术完美实现最关键的就是对外物的借用和巧妙对接，如《林中乌鸦》诗中的“林中”“乌鸦”“眼睛”“高枝”“老树”“新枝”“新伤老疤”“恶狼狐狸”等等外物外形的巧妙借用和对接!如果能达到十九世纪法国杰出诗人波德莱尔的“万物互为象征”(我在多篇文章中继续引申为万物互为喻体)，这种韵味的获得可能就会更加精彩和别致，忽培元先生《林中乌鸦》的浓烈韵味演绎，我们认为可以作为具体的讽刺诗歌的实践实验参照榜样，在具体诗歌实践里如果能予以充分借鉴和运用，那效果保定非常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