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我和骑友到惠东梁化镇黄竹浪村去看了一座古桥和一座糖厂的遗址(见本号2025年2月8日《惠东梁化黄竹浪村的古桥和糖厂遗址》)。文章发出后,有一位黄竹浪村民朱先生通过公众号私信联系我,告知在他老家黄竹浪村学老窝村小组有一座独角楼老建筑,那是他祖上留下来的。他希望能保护下来,看过我写的文章后,希望我能为这座老楼做一点宣传。

在民间,难得有意识主动保护老房子的人。冲着他这份热心,我跟他约好一起去现场看看那座老房子。朱先生一家已经搬出到惠东大岭街道居住了,这座老房子空置着。朱先生也很看重这次走访,专门开车把他75岁的老父亲朱大叔带回老家,因为他父亲对这座老房子的历史更加了解。

这座老房子位于黄竹浪村学老窝村小组。乍一听“学老窝”这个地名,大家都会以为这里讲的是“学老话”(也写作“福佬话”,是闽南语系的一种),但其实他们村是讲客家话的。“学老窝”这个名字的由来,他们当地人也不清楚。有没可能原来是学老人居住,后来迁走了,客家人迁进来,所以把这个地方叫做“学老窝”?但学老人基本上是在海边或江河边居住的,这里远离大海江河,学老人不大可能来这里定居。这个“学老窝”名字的由来,估计只能是一个谜了。同样,我在惠东安墩和宝口交界的深山看过一个小村子,叫做“学老坪”,也有这样的疑问。

梁化黄竹浪村的一座独角楼

这座老房子是一座独角楼,只有一个角楼,楼高三层,瓦顶,旁边连着一座平房。跟那些四角楼相比,规模要小得多。朱大叔说这座老房子是他爷爷手上建的,具体哪一年他也不清楚,推测应该是在民国年间。他说他们祖上并不是大富人家,他爷爷省吃俭用建了这座楼房,还不是一次建成,有钱就建一点,建了好几年才建好。他还听他父亲说,有一年来了“桂军”(我怀疑是“溃军”),砸门进屋抢东西,他父亲那时年纪还小,躲在村边树林里看着,也不敢出来。现在这座房子的木门中间位置还留下两个坑,就是那些“桂军”用刺刀挖的,那两扇门至今没有更换。在角楼的墙上,还残留着弹痕。

这座独角楼保存得还是挺完好的,除了因为没人居住,室内比较陈旧外,瓦面和楼板都保存完好。我甚至觉得,如果室内适当装修一下,他们家人有时间回来度一下假,那也是蛮不错的一个选择。我经常行走乡间,看过很多老房子没人居住,很快就会倒塌瓦面和楼板,只留下外墙的一个躯壳。这座独角楼的完好,应该是得益于朱先生一家会不定期对它进行维护,看得出,他们对这座已经空置的老房子是充满感情的。朱大叔说由于土改时他家没有被评为地主,所以这座独角楼没有充公,一直是他家使用。至于外墙上那大大的“忠”“公”和语录,那是因为外墙是对着外面的,在那个年代写上宣传标语很常见,我老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建的房子,当年一样写有“忠”“公”的字样。

这座独角楼算得上是一座历史建筑。历史建筑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历史建筑”,指的是经过有关部门认证并挂牌的,这里用引号加以区分;广义的历史建筑,指的是广泛散落民间有历史价值的建筑。难道没有经过挂牌,它就不是历史建筑吗?像这座独角楼,就是属于后者。这里又引发出一个问题:这种散落民间的历史建筑,该如何保护呢?

我觉得,光是等着靠政府来保护是不现实的。我这些年走过许多乡村,见多了老建筑自生自灭,这是让人感到可惜但又无奈的事。这些普通的历史建筑,保护的主力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家族,因为这些建筑承载了他们家族的历史,承载的是他们的乡愁。如果他们能够有意识地对祖上留下的老建筑进行适当的维护,那些老建筑的寿命可能还可以延长几年甚至几十年。建筑物跟人一样,都是有寿命的,只要尽到了维护的责任,到了它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他的后人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