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精心策划的另一场革命则由他的另一个儿子周公姬旦完成。周灭商之后,周公费尽心思推行了一场“文化革命”,摧毁和埋葬了商的文化,建立宗法制、分封制、礼乐制、井田制四大政治、经济制度,从而一举奠定了周朝八百年的基业,并影响后世数千年。
周朝分为“西周”(前11世纪中期-前771年)与“东周”(前770年-前256年)两个阶段。西周由周武王姬发创建,定都镐京(宗周);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元年),平王东迁,定都雒邑(成周),此后周朝的这段时期称为东周。周朝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一个最长寿的朝代,西周和东周前后延绵八百年国运。

周朝格外的长寿,周公的顶层设计功不可没。宗法制和分封制,前文已叙,不再赘述。

井田制,是中国古代社会实行的一种土地使用的管理制度,是以国有为名义的贵族土地私有制度,出现于商朝,到西周时发展成熟,到了春秋时期,由于铁制农具的出现和牛耕的普及等诸多原因井田制逐渐瓦解。

礼乐制,是周朝国祚绵长的重要原因。礼乐,可不是现代人以为的唱歌跳舞。礼乐文化,源于远古时代的巫术仪式和祭祀活动,“礼”是祭神的供奉,“乐”则是娱神的歌舞。,先民们借此来表达自己的虔诚之心,以期获得神灵的庇佑,免灾致福。

周王朝建立后,虽然依然保留了祭祀和占卜这一套和鬼神沟通的东西,但是周公明白单靠这些是不足以维护政权的长治久安的。于是,周公把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礼乐内容进行大规模的整理、改造,使其成为系统化的社会典章制度和行为规范,从而形成孔子所景仰的郁郁乎文哉的礼乐文化。这些礼仪的规定,不仅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行为准则,更是政治和社会关系的表现和维系,保证了社会的秩序和稳定。

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诸侯朝于明堂,制礼作乐,颁度量,而天下大服

——《礼记·明堂位》

王国维先生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 。”周朝取代商朝,既是政治上,经济上的更新,也是文化上的革命。与殷商喜欢四处征伐不同,周朝的国家建立和稳定更多的是基于在文化的征服之上,这就是所谓的“以德服人”。在周人看来,德的建设是最根本的建设(“以德为本”),所以王国维先生说:“周之制度典礼,实皆为道德而设”(《殷周制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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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化革命的核心,是将殷商的帝崇拜(人格神)改造为周的天崇拜(只有神格没有人格)。“以天为宗,以德为本”,周文化以“天”为核心,建立起了一整套理论,用来解释世界的存在,解释执政的合法性,解释人类追求的方向,这比起当时任何原始宗教都更具有逻辑性、合理性,以及可实践性。

以“天”来代替“帝”,看似一字之差,却是对人与神关系的重新定位。自然属性的“天”被赋予至高无上“神”的角色,人不再单纯依靠恭敬祭祀来博取“天”青睐和欢心,人只有具备“敬天保民”的德行,才能被选为上天的代言人,称为“天子”。

天子,不但拥有世俗权力的合法性(王权),还被塑造成民众膜拜的对象(神权)。正是通过这种人神关系的重新定位,周天子将王权和神权揽于一身,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万民臣服的天下共主。

其实,这种以“天”为尊的思想,在文王演易的时候,就已经表露无遗。《周易》六十四卦以“乾”为首,就是为之埋下的伏笔。

大框架制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开始给诸神“排座座,吃果果”。根据周公所作的《周礼.春官宗伯》上说:“大宗伯之职,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也就是说,周公重整了殷商杂乱的鬼神体系,制定了天神、人鬼、地示三个系统。

属于天神的有:日、月、星、斗、宿、风、云、雷、雨诸神;

属于地示的有:社稷、山川、五岳、四渎之神;

属于人鬼的有:各姓的祖先及崇拜的圣贤。

祭祀是由大宗伯这个职位统一掌管。

周人的祭祀形式和内容较殷商也发生了极大变化。周人不再采取残忍的方式,通过贿赂“神”(奉上人头或者牺牲)来博取“神”欢心,而是采取了更为高雅的形式(制礼作乐),通过美好的仪式和音乐来取悦天神,顺便把大家一同带入到庄严美好的情境中,达到陶冶和教化民众的目的。如果不强调“神”的因素,这和我们现在通过奏国歌,升国旗仪式来培养爱国情怀的行为模式是一样的。

这张图相当有趣,有祖、有神、有礼、有乐。

有意思的是,在古代神话传说里,周灭商之战是一场神仙和凡人共同参与的天地人神大乱斗,最终阐教助阵的周战胜了截教助阵的商。得胜之后,姜子牙登台封神,把灭纣战役前后死掉的人或仙封为不同的神。神话传说中往往隐藏着对历史现实的隐喻,封神其实就是造神,这正暗合周朝建立之初的这场重整乾坤的“造神”运动。


略论中国人精神世界的形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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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周文化具有如此的先进性,被各地的部族方国所接受,并迅速形成同化和融合。这比喜欢武力扩张的商朝,以一家政体,在华夏大地上像贪吃蛇一样的吞并,效率高多了。

周文化的战无不胜,并不代表着商文化的不堪一击。在殷商遗民和一部分殷商的拥趸看来,周取代商,并不说明周文化比商文化高明,周的成功实在是有些趁人不备和投机取巧。而殷商文化才是当时最先进的文化。因此,周和商的文化斗争一直都在持续。

为了对抗顽固的殷商文化(卫和宋,是两个由殷商遗民构成的诸侯国,也是坚持自己文化最坚决最彻底的两个国家。周公将自己的儿子伯禽封于鲁,将得力干将姜尚封于齐,于是,齐鲁国便成了周军事和文化的东土前哨,与远在西北的周王室对殷商旧国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这是春秋后期的诸侯国疆域图,虽然较西周初期诸侯国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但我们依旧可以看到周与齐鲁对宋卫的东西夹击之势。

平王东迁之后,周王室衰微,周文化逐渐衰败,鲁国几乎成了周文物典章的唯一保存者。所谓“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左传》昭二年记韩宣子语)。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巧合,周公离世五百年后,一生视周公为榜样的孔子鲁国陬邑(今山东省曲阜市)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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