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军鹰智库许文浩，石玉强 来源：军鹰动态
摘要：2022年2月24日至5月16日的马里乌波尔战役是俄乌冲突中历时最长、惨烈程度度最高的城市攻坚战。俄军投入5万兵力对乌军8100守军发起进攻，本拥有着绝对兵力优势的俄军，最终却不得不以消耗战取胜。这其中原因，有俄军本身的失误和在协同、情报、巷战装备等方面暴露的短板，也有乌军的韧性与战术策略，对于现代城市城市攻坚战具有重要启示意义，本文将通过复盘战役背景、过程与关键节点，深度剖析这场战役中攻守双方的得失，提炼出未来高强度城市攻坚战的启示。
关键词：马里乌波尔战役、城市攻坚战、消耗战、亚速钢铁厂
一、战役背景
马里乌波尔在亚速海沿岸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是乌克兰在这一海域最大的港口城市。这座城市的位置非常关键，它扼守着连接顿涅茨克地区和克里米亚半岛的陆上通道。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它军事、经济和政治三方面的重大战略价值。对于俄罗斯军队来说，如果能成功夺取马里乌波尔，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彻底贯通连接俄罗斯本土与克里米亚的所谓“大陆桥”，从而完全封锁乌克兰在亚速海的出海口。此外，这座城市也被视为乌克兰“亚速营”的大本营，占领它对于俄罗斯宣称的打击该组织的目标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对于乌克兰方面，马里乌波尔的意义同样重大。它不仅是乌克兰南部重要的重工业中心，拥有像亚速钢铁厂这样的大型设施，还是该国粮食出口的关键枢纽港口。更为重要的是，在乌克兰的战略规划中，坚守马里乌波尔被视为未来向顿巴斯地区发起反攻的重要跳板。自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乌克兰军队就系统地加强了这座城市的防御能力。他们按照北约的标准新建了外围的堡垒群，并翻修了苏联时期建造的庞大地下防护设施。这些地下设施原本是为核战争准备的，形成了纵深达二十四公里的复杂隧道网络，为城市防御提供了强大的支撑，正如孙子所言“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此城恰为兵家必争之地。
图 1马里乌波尔的地理位置
由此可见，马里乌波尔战役绝非普通的城市争夺，它死死扼住俄乌冲突的咽喉，决定黑海掌控权与顿巴斯命运，因此，俄方在发动战争前部署兵力远胜于乌克兰守军数量。战争爆发前，马里乌波尔城内及周边驻扎着乌克兰守备部队。这支部队的总兵力大约为八千一百人。其核心作战力量包括乌克兰第36海军陆战旅、第56摩托化步兵旅、乌克兰国民警卫队第12旅。以马里乌波尔为基地的“亚速营”部队同样参与了城市防御，这些部队并非轻步兵，他们配备了包括坦克、火炮在内的各种重型武器装备，具备较强的防御作战能力。为了攻占这座坚固设防的城市，俄罗斯军队动用的部队包括其精锐的第150摩托化步兵师，以及来自黑海舰队的第810海军步兵旅。车臣方面也派出了队部武装参与攻城作战。同时，亲俄的顿涅茨克地方武装力量，即顿涅茨克民兵，也投入了战斗。俄军及顿涅茨克民兵总共集结了大约三十个营级规模的作战单位，投入到马里乌波尔战役的俄罗斯及其盟友的总兵力接近五万人，对乌军形成压倒性优势。
二、战役过程
然而，战役却并没有因为兵力数量的绝对优势就成摧枯拉朽之势，俄军在进攻中遇到了极大挑战，使得这场战役持续了82天才结束。纵观马里乌波尔战役全过程，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轻敌受挫阶段，时间是2月24日至3月8日，俄军凭借速度优势，三日内便从克里米亚和顿涅茨克两路合围马里乌波尔。但仅投入四千兵力，严重低估了城内高达一万五千人的守军及其坚固预设工事，乌军猛烈反击，摧毁俄军众多坦克装甲车，迫使其停滞攻势；第二阶段是心理博弈阶段，时间是3月8日至3月15日，俄军要求开放人道通道并对乌军劝降。然而乌军却阻挠平民撤离，同时抢掠平民物资用来加固阵地，使俄军的心理战策略失效；第三阶段是巷战阶段，时间是3月15日至3月20日，增兵后的俄军利用步兵与乌军逐屋争夺，这样的攻势使得乌军伤亡巨大，顿涅茨克民兵日均死伤数百，但推进速度却很慢，只起到了震慑敌军的作用；第四阶段是战术转型阶段，时间是3月20日至3月31日，俄军汲取教训进行小组作战：两三辆坦克搭配步战车和火力组，沿街道梯次推进，街道的狭窄环境限制了乌军反坦克武器的使用，对于乌军死守据点，俄军则采用烟雾掩护士兵渗透、坦克炮轰高层驱敌的清剿方式。此方法虽慢但稳，逐步将乌军残部压缩至伊里奇工厂、亚速钢铁厂及港口区；第五阶段是最终崩溃阶段，时间是4月1日至5月16日，乌守军补给枯竭，第36旅孤注一掷，涂改俄军标识夜袭突围，遭到歼灭性打击，旅长被俘，主力覆灭。伊里奇守军随即投降。俄军集中重火力，包括巨型航弹，猛轰钢铁厂并彻底切断海上补给。残余守军弹尽粮绝，最终于五月中旬瓦解。
图 2俄军南部攻势示意图
三、战役分析
尽管俄军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其闪电攻势却未能在马里乌波尔战役中奏效，这主要原因有六点，第一点是因为俄军初期的严重误判导致的结果，情报声称守军仅八千人，实际抵抗者却超过一万五千，火力配置的误差更是高达三倍，导致前线兵力捉襟见肘，这说明了战争准备时情报的重要性。第二点是俄军多兵种协同体系的薄弱，这在巷战中暴露无遗：步兵与坦克在破碎的街道上各自为战，视野受限的坦克沦为反坦克导弹的活靶子；无人机侦察不到位迫使士兵只能以血肉之躯在建筑间一寸寸争夺，伤亡惨重。第三点是政治考量与道德困境，顾忌平民伤亡与城市毁坏令俄军的火力覆盖束手束脚，反而被守军利用这一点拖延大量时间。第四点是乌军抵抗意志坚决，马里乌波尔的防守主力是亚速营部队。由于常年与乌东民兵组织作战，这支部队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加之俄军多次宣称要铲除亚速营组织，更坚定了他们抵抗到底、拒不投降的决心。第五点是乌军工事坚固无比：亚速钢铁厂六层隧道网络均按抵御核爆标准建造，普通炮火根本无法穿透，地下有足以支撑经年作战的物资储备也是乌军持久抵抗的基石，第六点是西方的援助，其通过米-8直升机将反坦克武器与药品秘密送入城中，同时精准的情报支援更让每一次伏击都直击俄军要害。
图 3亚速钢铁厂局部图
但当消耗战持续进行时，俄军终于以最原始的方式打破了乌军的抵抗。悬殊的兵力对比成为持续施压的砝码。更关键的是重型攻坚武器的无情倾泻：240毫米“郁金香”迫击炮被誉为拆楼神器，TOS-1A温压弹将氧气瞬间燃尽，图-22M轰炸机投下的重磅炸弹则彻底抹平地表工事。真正的胜负手在于俄军切断了乌军的后勤补给。四月，俄军将乌军沃尔诺瓦哈这条最后的陆海生命线被斩断。围城之内，粮食、弹药、药品储备飞速见底，绝望瓦解了守军的意志，建制部队间甚至爆发激烈内讧。最终阶段的俄军也失去了所有顾忌，战术发生了冷酷的质变：无差别轰炸将藏匿狙击手的居民楼连同平民庇护所一同化为瓦砾，心理战攻势在饥疲交加的守军耳边日夜回响。在绝对火力的持续锤击与补给断绝的双重打击下，即便是钢铁厂深埋地下的堡垒，也无法阻挡人类意志的最终崩溃。
四、对于现代城市攻坚战的启示
马里乌波尔的血战给当代攻城战留下了深刻的教训。首先，它清楚地表明，像马里乌波尔这样的现代工业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堡垒。高楼大厦提供了立体的火力点，坚固的地下设施就像永备的避难所，比如亚速钢铁厂那深达六层的地下网络。攻打这样的地方，注定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消耗战。攻城一方必须有压倒性的后勤力量，做好长期准备，用持续的物资供应压垮守军的储备，最终迫使对方弹尽粮绝而屈服，亚速钢铁厂的结局就是证明。其次，技术装备在这场战斗中像一把双刃剑，乌克兰守军虽然失去了天空优势，却巧妙地使用普通的小型无人机侦察目标，指引炮火反击。这提醒未来的攻城部队，必须高度重视压制敌人的通讯和电子设备，建立强大的反无人机体系，不能让这些小东西坏了大事。同时，俄军的大炮和炸弹对深藏地下的坚固工事效果有限，暴露出传统重火力的不足。要对付这些硬骨头，需要发展能钻入地下深处爆炸的特殊弹药，以及能更容易地找到并摧毁障碍物的感知系统。
图 4亚速钢铁厂内的乌军营地
另一个难题是城里的平民。守军把武器藏在居民区，利用平民当盾牌，这种办法确实能拖慢进攻者的脚步，保护自己，但也会造成严重的人道灾难，时间长了也会让国际上同情守军的声音变少。攻城方必须提前想好怎么安全疏散平民，建立通道，并且要向世界揭露守军这种不顾平民死活的做法，削弱他们的道义基础。更关键的是，双方咬牙坚持的意志力决定了能承受多少牺牲。俄军承受了数千人的损失仍然不断增兵，因为他们认定这座城市至关重要。而乌克兰守军凭借保卫国家的信念，在钢铁厂死守了八十多天。未来的城市战，必须仔细掂量对手和自己能扛住多大伤亡的决心，设定一个现实的目标，知道打到什么程度就该停。最终，打破这种城市堡垒的核心能力，在于不同兵种之间紧密的配合。俄军刚开始进攻时，各兵种各打各的，没有发挥好多兵种体系的优势，吃了大亏。后来才汲取经验让步兵小队、工兵和带着无人机的炮兵协同作战，慢慢有了效果。未来要攻克这样的城市，必须把特种作战人员、破障工兵和负责侦察、引导火力的信息支援小组协同起来，形成一套发现目标、立即打击、再评估效果的完整进攻链，没有这种协同，再强的力量也会在城市迷宫中被一点点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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