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精选

魂牵梦萦

今天夜里，我做梦了，好长的梦。梦中，我回到了小时候，来到妈妈的娘家——灌南百禄。

我从百禄小街出发，向东南方向步行，跨过一条干涸的小河，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约莫走了两里路，来到一个神秘的四合院。

院子被一排排高大的树木拥抱，一阵阵微风吹过，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树丛中，有蝴蝶在飞舞，有小鸟在歌唱，有蟋蟀在弹琴。院子向北300米处，有一个东西走向的村庄，绿树成荫，炊烟袅袅。其余三个方向，都是农田，庄稼绿油油的一片。

我不声不响地来到院子南门，跨进过道，只见一个长方形大院尽收眼底。北面坐落着三间高高的堂屋，门前右侧有一棵大槐树。院子东西两边，各有六间瓦房，一直线排开，东西距离足有六十米。整个大院，显得开阔、敞亮。

我梦见妈妈了！她坐在大槐树下，给我讲那过去的事情——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有几十口人，不分家，在一口锅里吃饭。大家庭人丁兴旺，舅爹（方言，指外公）有兄弟五个，劳动力多，最初靠“翻碱”起家。所谓翻碱，是当时改造土壤的一种方法，即把土地表层的盐碱土翻下去，把下面油黏土翻上来。一条条地翻，一块块地翻，一片片地翻，逐步把只长草、不长粮的盐碱地改造成良田。庄稼长得好了，粮食收得多了，收入增加了，维持日常生活以外，利用积蓄，逐步再买些盐碱地，继续改造，进入良性循环，一大家人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舅爹在兄弟中排行第四，有一儿三女，即妈妈陈玉兰，大舅陈锦田，二姨娘陈锦花，三姨娘陈兰花。舅爹的兄弟，只有三舅爹家有一个儿子，叫陈砚田，其他兄弟家都是女儿。

可见，我的舅舅真不多，只有两个；我的姨娘真不少，除了与妈妈同胞姐妹的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刘大姨娘，薛大姨娘、李二姨娘，梁三姨娘，嵇大姨娘。妈妈共有八姐妹。

八姐妹各有所长，堪称八位“农家闺秀”。

在梦境中，我突然长高了好多，懂事了好多，向妈妈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在“八姐妹”中，最勤劳，最能吃苦，最能干活，得到大家庭一致认可的，是哪一位？

妈妈说，都行，都一样！

我追着妈妈，在大槐树下转圈子，妈妈只是笑，就是不肯回答。

其实，我心里早有答案，此人就是妈妈。这不是做儿子的“偏爱”之言，而是妈妈的做人做事赢得大院里“有口皆碑”！

在大家庭，从煮饭、做菜，到刷锅、洗碗，到抬水、拐磨，到做豆腐、做肉圆、切面条，到包汤圆、包饺子、包粽子，再到裁衣服、纳鞋底、绣花鞋，再到喂猪、喂牛、喂羊，以及到地里干各种农活，都难不倒妈妈，她是名副其实的“多面手”！

妈妈习惯了起五更、睡半夜，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而且，在大家庭敬重长辈，宽厚待人，与众姐妹友善相处，从不争名争利，与谁都没有红过脸……

梦的最后，还是在大槐树下，妈妈拉着我的手说:“你出生后，一直到5岁，是在舅爹舅奶家长大的。你爷（方言，指爸爸）在吉舍（地名）学医，我整天从早忙到晚，你是舅爹舅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夜里，你爱哭爱闹，舅爹舅奶看我白天太忙太累就让我休息，他们把你抱在怀里哄，一直哄到你闹够了、睡着了为止。你每次受凉发热，舅爹舅奶就愁死了，吃不好，睡不好，日夜看护你……”

“小崇子（我的幼名）你要有良心，不能忘记舅爹舅奶的恩情！你爷学医快结束了，我们就要回黄圩老家了。”

妈妈说到这里，我立即表示：“我不要回黄圩老家，我要一直跟舅爹舅奶在一起！”

“为什么呢？”妈妈问。

“因为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就要在这里长大！”我说。

“你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出生，本来就应该在黄圩出生，现在只能回到黄圩去！”妈妈说得很肯定。

“妈妈，你说我是舅爹舅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那我就不能没良心，说走就走！”我以为这下子理由充分了。

妈妈说：“知道吗？你现在多在这里待一天，就让舅爹舅奶多操心一天；早离开一天，就是对舅爹舅奶多一份关心。”

“好啊，那我们就早点离开，让舅爹舅奶好好歇歇！”我感到妈妈的话有道理，就“投降”了。

这时候，妈妈又补上一句：“回去后，我们要经常来看望舅爹舅奶。记住，他们疼爱你，会想你的！”

说完，四合院弥漫在一片浓雾之中，渐渐地渐渐地什么也看不清了，大槐树不见了，妈妈也离我而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