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时代,欧洲先后兴起了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两大艺术风潮。它们仿佛一根藤上的两个瓜,一个来自启蒙运动对理性的强调,一个则来自启蒙思想家对自由的渴望。一个从古典时代寻找原型,一个则从民间艺术、异域风情和中世纪汲取灵感,崇拜英雄,张扬情感,如同启蒙运动的一个叛逆孩子。
描摹万物最卓越的样貌,刻画思想的最高境界——这两条原则长期以来都被欧洲艺术家视为艺术的终极追求,以及艺术教育的根基所在。毫不意外的,新古典主义起初深受学院推崇。但浪漫主义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长期以来,法国画坛都存在着注重线条和造型的普桑派,以及注重色彩和情感的鲁本斯派的论战。19世纪,论战再起高潮,又和当时风行的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交织在一起。最终,论证进入尾声,将新古典主义的线条和浪漫主义的色彩融合起来,成为学院派艺术的追求。
本次特展的第一单元,就展现了19世纪中叶学院派艺术的典型。热罗姆和卡巴内尔,两位画家年龄相近,既热衷于历史题材,也像浪漫主义画家那样对异域文化情有独钟。
本次展览的第一幅作品,是来自学院派画家让-莱昂·热罗姆(Jean-Léon Gérôme)的玩斗鸡的希腊年轻人。此画长204cm,高143cm,创作于1846年,描绘的又是古典题材,算得上是当时的一幅大作。
热罗姆与梅索尼埃、卡巴内尔并称为“法兰西第二帝国最成功的三位艺术家”(本次展览展出了这3位画家的作品)。他师从著名学院派画家德拉罗什,并培养出奥迪隆·雷东、玛丽·卡萨特、托马斯·埃金斯、瓦西里·韦列夏金、奥斯曼·哈姆迪贝伊等著名艺术家。

热罗姆早年并不算很顺利,22岁那年,他试图获得罗马大奖(Prix de Rome),但因人物素描不过关而没有成功。同年,他画了玩斗鸡的希腊年轻人这幅作品。
此画描绘了一位裸体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位衣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和两只斗鸡,背景的雕塑和海湾,则令人联想起希腊风景,被视为19世纪中后期兴起的新希腊风格的缩影。次年,此画在巴黎沙龙展(当时欧洲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展)获得三等奖,并得到知名文艺批评家泰奥菲尔·戈蒂耶的推崇,令热罗姆声名鹊起。他抓住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机会,之后又创作了多件沙龙获奖作品,成为深受拿破仑三世赏识的知名艺术家。
热罗姆生前声名显赫,但因其学院派画风,以及对印象派的敌意,在现代艺术兴起的20世纪一度被人遗忘。他热衷于历史和东方主义题材,最著名的作品也许是描绘罗马角斗士的“手指向下”。此画启发了后世电影人对罗马时代的描绘,比如著名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的角斗士。
本单元的另一件作品是亚历山大·卡巴内尔(Alexandre Cabanel)的维纳斯的诞生。此画长225cm,高130cm,创作于1863年,可以说是画家的代表作。此画另有两件较小的复制品,收藏于美国的Dahesh艺术博物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卡巴内尔比热罗姆年长一岁,同样是在22岁那年,他获得罗马大奖第二名,得以前往意大利留学,亲身接受古典艺术熏陶。卡巴内尔的作品交替呈现出两种面貌——时而承袭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这样的文艺复兴大师,充满力量感;时而展现出18世纪洛可可艺术的余韵,充满感官诱惑,维纳斯的诞生就属于此类。
维纳斯的诞生描绘沐浴在海浪之中的维纳斯,眼神暧昧,似睡非睡。这是19世纪的流行题材,能够让艺术家以表现古典主题为借口,展示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色元素。此画在同年的沙龙展上大获成功,马上被拿破仑三世买下,悬挂于爱丽舍宫。卡巴内尔本人也在同年成为法兰西艺术院院士。
维纳斯的诞生在当时引起了评论界的争论,泰奥菲尔·戈蒂耶等人盛赞其优美的造型和细腻的色彩,而自然主义作家左拉则批评其为“毫无生命力的作品”,将画中的维纳斯比作杏仁糊状物以及妓女。
奥林匹亚
和维纳斯的诞生同时,马奈也创作了他的代表作奥林匹亚,同样大尺幅,同样描绘白人女性裸体。此画在1865年的沙龙展上引起轩然大波,遭到许多批评家的指责,却得到左拉赏识。他认为画中的女子更加自然、真实,是我们时代的真实女性。
如今,维纳斯的诞生和奥林匹亚都被收藏于奥赛博物馆,展现着同时代两种不同艺术观念的碰撞。尽管奥林匹亚并没有来到这次奥赛展,但展览中马奈绘制的左拉肖像,似乎能让人回想起当年的那场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