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阿与塞尚,印象派的危机时刻。
雷诺阿和塞尚相识于格莱尔画室。1882年,雷诺阿和塞尚一起在艾克斯创作,两人当时都已逐步摆脱印象派对瞬间之美的追求。此时,印象派团体内部也因分歧趋向瓦解。直到1886年的最后一次印象派画展,几位印象派核心成员都拒绝参展,而画展的大多数参与者却以不同于印象派的方式创作,持续十多年的无名画家、雕塑家、版画家等艺术家协会也走向终结。
从本次展览中的雷诺阿和塞尚作品,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风格转变,先来说雷诺阿。
读书的女人,创作于1874-1876年,高46.5cm,宽38.5cm。
雷诺阿生于法国的瓷都利摩日。3岁那年,雷诺阿全家搬到巴黎寻求发展,由于家境拮据,他13岁就不得不中断学业,到瓷器厂去当学徒。几年后,雷诺阿开始正式学画,此时,机械复制已经取代了传统的瓷器绘画,为了筹措学费,雷诺阿尝试过多种艺术工作,练就了熟练的绘画技巧。
相较大多数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作品从一开始就更受人们欢迎。早在1864年,他就有作品入选官方沙龙,在第一次印象派画展上,雷诺阿的作品相对也更受好评。肖像和人体是雷诺阿长久以来的兴趣所在,在艺术生涯早期,他希望通过肖像画来维持生计,此画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19世纪中叶,越来越多巴黎女性学会读书写字,画家们也开始记录下女性读书的瞬间。画中的女性不再是传统绘画中被观看的对象,也不再只是母亲或者妻子,而是认真、独立、具有文化品位的现代女性。在这幅画中,年轻女子的脸庞明亮,色彩饱和,与深色的外套和书籍封面形成鲜明对比,体现了雷诺阿早期的印象派画风。
尚罗塞的塞纳河畔,创作于1876年,高54.6cm,宽66cm。
雷诺阿一生都坚持户外写生和创作,此画便是他早期的印象派风景作品。尚罗塞位于巴黎南郊,风景宜人,是著名画家德拉克罗瓦和作家都德的故乡。此画描绘尚罗塞塞纳河畔郁郁葱葱的河岸,雷诺阿用鲜艳的色彩和鲜明的笔触,描绘出植被的茂密和流水潺潺的景象。画家敏锐把握了瞬间的光影,营造出生动且转瞬即逝的美感。
此画与莫奈同期的画作风格相近。雷诺阿早年经常和莫奈一起作画,甚至创作过不少同一主题作品。两人相互影响,一起用画笔记录下巴黎和法国的风貌演变。但不久之后,雷诺阿就把重心转向人物画的创作,而莫奈则始终坚持对风景的描绘。
乔治·夏庞蒂埃先生夫人,创作于1876-1877年,高46cm,宽38cm。
19世纪70年代末,雷诺阿在经济上陷入困境,作品卖不出去,评论家也对他冷嘲热讽。他决定不再和印象派朋友们一起展出作品,试图重返官方沙龙。此时,夏庞蒂埃家族的支持对雷诺阿至关重要。
夏庞蒂埃夫人是印象派最早的收藏者之一。她的丈夫乔治·夏庞蒂埃不仅是自然主义小说家(尤其是左拉)的重要出版商,还是艺术界的活跃人物。他开设了一家画廊,并推出了一本名为《现代生活》的杂志。夏庞蒂埃夫人的沙龙在此期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这幅画中,夏庞蒂埃夫人以艺术赞助人的形象现身,嘴唇微抿,好像即将要发表一番锐评,面露威严而不失温和。
完成此画之后不久,雷诺阿创作了更有名的作品——乔治·夏庞蒂埃夫人和她的孩子们(现藏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此画在1879年的沙龙上占据了显著位置,获得了巨大成功,此后,雷诺阿逐渐远离了经济困境。
钢琴前的女孩,创作于1892年,高116cm,宽90cm。

1881年底,雷诺阿游历意大利,并在艾克斯与塞尚一同创作之后,开始尝试运用更具线条感的轮廓、更薄的颜料层,以及更平滑细腻的笔触,由此步入了其安格尔风格创作阶段。到了1890-1900年间,他的风格再次转变,色彩更加丰富、笔触细腻流畅,钢琴前的女孩便是他这一时期的第一幅重要作品。
雷诺阿借鉴了以弗拉戈纳尔为代表的18世纪洛可可画家及其主题,描绘两位钢琴前的中产阶级少女,用明亮的色彩营造出温暖欢乐的氛围。他擅长用色彩画出光的感觉,用羽毛一般轻巧的笔触,一点点地把颜色叠在一起,让它们流动、融合,就像在画面上跳舞一样。
雷诺阿热衷于描绘服饰,画中两位姑娘身穿不同的连衣裙,展现了当时的风尚。艺术史家认为,雷诺阿对时尚的关注可能源自他的家庭,因为他的父母都是裁缝。他甚至经常会给画中的模特设计服装和配饰,尤其是对女性的帽子充满兴趣(年初上博印象派展览中就有一件这样的作品)。
这是雷诺阿首件被纳入法国国家收藏的作品。在诗人马拉美等人倡议下,此画在完成当年便正式亮相卢森堡博物馆——那时该博物馆专门展示当代艺术。雷诺阿绘制过不下六件类似作品,这次展出的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版。他经常围绕同一主题创作多个版本,仅对其姿态等细节进行微调,这体现了雷诺阿对完美的追求。
加布利埃勒与玫瑰,创作于1911年,高55.5cm,宽47cm。
19世纪末,雷诺阿的艺术风格被大众和评论界接受,他的画作畅销,声誉日隆,逐渐成为西方艺术界的重量级人物。尽管身体每况愈下,雷诺阿始终坚持艺术创作,并不断尝试新技法,甚至还尝试了雕塑创作,一直工作到生命尽头。
雷诺阿晚年的作品主要是肖像、裸体、静物和神话题材。此画中描绘的加布利埃勒是雷诺阿妻子艾琳的远房表亲,1894年进入雷诺阿家族,作为保姆和女佣。她是雷诺阿晚年的主要模特和助手之一,出现在雷诺阿的上百幅作品之中。她也是雷诺阿的儿子,著名导演让·雷诺阿的艺术启蒙者。
农家庭院,创作于约1879年,高65cm,宽54.4cm。
塞尚夫人肖像,创作于1885-1890年,高46.5cm,宽38.5cm。
塞尚性格孤僻内向,他一生中的大多数岁月都在法国南部创作。在这里,他逐渐完善了自己的创作方式。妻子奥尔唐斯是塞尚描绘最多的人物,在漫长的绘画过程中,她必须一动不动地耐心忍受着塞尚艰苦的创作过程。
塞尚将形式作为绘画的主要目的,希望拥有古典主义画家普桑那样优雅而平衡的线条,为此仔细斟酌探究线条、笔触、色彩的特性和相互关系。即便是人物画,包括为妻子奥尔唐斯绘制的肖像,塞尚仍遵循着自己独特的艺术法则:简化的线条,以及通过细密笔触构建的色调变化。
这幅肖像呈现出一种质朴而简约的美感。背景仅以从棕绿到天蓝的色调略作装点。画中的奥尔唐斯直面观众,面部被描绘为几近完美的椭圆形。她安然自若地占据画面空间,整幅画作洋溢出一种生活静谧的氛围。这种简化的造型预示着20世纪的艺术潮流。野兽派画家马蒂斯曾收藏此画,表示希望自己的作品也能拥有这样一种壮丽的宁静。
有洋葱的静物,创作于1896-1898年,高66cm,宽82cm。
塞尚也像莫奈一样,围绕同一主题创作过大量作品,此画中的静物就是如此。不同于执着光影变换的莫奈,塞尚更加关注的则是画面的结构和空间。为了营造纵深感,他借鉴前辈画家夏尔丹,将画中的刀斜放。并引入一些布料作为装饰,削弱了严谨的结构。
此画还能看到一些塞尚晚期作品的影子。画中桌子上的瓶子和桌子的装饰带是正面视角的,而桌面的视角则更为倾斜。在同一画面中,塞尚用不同视角描绘其中的物体,体现了他对西方绘画传统空间观念的突破。
黑城堡上方洞穴附近的岩石,创作于约1904年,高65.5cm,宽54.5cm。
塞尚生于艾克斯,卒于艾克斯。19世纪90年代,他怀念普罗旺斯明媚而粗犷的风景,于是回到了故乡艾克斯,在那里度过了余生。他期望将自己的作品镌刻在亘古不变,远离现代世界纷扰的文化与历史之中,故乡的圣维克多山、黑城堡等场景不断出现在他晚年的画作中。
这幅塞尚晚期的画作的视角逼近垂直,仿佛紧贴岩壁,使得岩块、植物和一角天空融为一个惊人的整体,呈现出宛如浩劫过后的场景气息。晚年的塞尚将形式和色彩合二为一,狂放的笔触和块面状的色彩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画面,已经能令人想到20世纪早期的立体主义绘画。
此画也是马蒂斯的旧藏。这表示:“正如你在塞尚的作品中所见,他的画作蕴含着一些结构法则,这些法则对年轻画家非常有用。他和最伟大的画家一样,都致力于让色彩成为绘画中的一种力量,并以此为自己设定了作为画家的最高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