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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盘上的文明
文/道冲(广东)

     圆台餐桌者,中华酒店之奇观也。其形如八卦,其转若轮回,十数人环坐,杯盘狼藉间,竟能秩序井然,各取所需,不亦妙乎?

     初见者必觉此物精巧:中央一圆盘,可左可右,可快可慢。上置珍馐美馔,缓缓巡行于众宾客前。欲食红烧肉则转之,欲尝清蒸鱼则止之。一桌之人,眼观六路,手转八方,颇有运筹帷幄之概。然细察之,其中实暗藏玄机。

     转盘之转,非随意转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主宾未动筷者,他人岂敢先转?领导欲夹菜时,谁敢继续转动?每每宴席开始,必有一德高望重者,假意谦让:“大家随意,不必拘礼。”然其眼神所至,转盘即停;其筷所指,众人附和。此中机巧,非三五年酒桌历练不能领会。

道冲 | 转盘上的文明
     尤有趣者,乃转盘上的“交通规则”。有莽撞之人,不顾他人正在取食,猛然转动,致使筷子悬空,菜肴远遁,尴尬之状可掬。亦有精明之辈,假借转菜予人,实则将爱食之物旋至己前。更常见二三饕客,四目相对,各执转盘一端,暗中较劲,盘忽左忽右,终至停滞不前——恰似某些会议上的表决。
余尝观察,转盘转速与宴席规格成反比。市井小店,转盘哗啦作响,瞬息万里;豪华宴厅,转盘悄无声息,徐如清风。贫者求饱,富者重礼,于此细微处可见一斑。

      然最堪玩味者,乃转盘上的谦让戏码。常闻“您先请”“不,您先请”之辞往复,而转盘亦随之来回旋转。一块东坡肉,能在席间巡游三匝而无人敢取,最后冷却凝固,状若琥珀,封存了所有人的客气与虚伪。

      忽忆起西餐之分食制,每人盘中自有天地,不必争抢,亦无须过度谦让。而中餐圆台,看似共享,实则每个人都在暗中计算着最佳取食时机。转盘每转一圈,都是一次微型的资源分配,一次无声的权力博弈。

     宴终人散,杯盘狼藉的转盘渐渐停歇,犹如一个疲惫的文明舞台,刚刚演完又一出人间喜剧。服务生前来清理,轻轻一推,那转盘又活泼地旋转起来——等待下一批食客,上演同样的戏剧。

     圆台餐桌,不亦小乾坤乎?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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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老师简介:  道冲,广东电白,追随大海捕鱼者,水上漂。爱好文字,喜欢涂鸦,相信“风浪越大,鱼越贵”。诗观:诗性人所共有,诗意无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