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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园,看到草地上开着几朵喇叭花,粉色的,花瓣薄得透光,藤蔓顺着草茎爬上来,小小的喇叭在微风里抖着,仿佛真的滴滴答答在吹响。
立刻近前去看,亲切啊,小时候常见的。彼时,乡里人种田不用除草剂,田里路边野草丛生,喇叭花也随处可见。秋风起后,草茎上,篱笆上,玉米棵上,大树小树的枝桠上,甚至人家的房檐上,都可见它们美美地开着,颜色大多是这种粉色。也有紫色的,偶尔看到便觉得美极,欣欣然摘下来想好好爱它,可花瓣一会儿就蔫了,颜色变成苦兮兮的深紫,像在埋怨我不该掐断它的脐带。
所以,我现在只看,不伸手。它们也好像懂得我的怜惜,随风舞一舞,像在感谢我。
可是只有这么一株。公园那么大,花草树木那么多,怎么会只有这一株?我不甘心,继续寻,到底没能如愿。
意犹未尽,回家上网找,它们却铺天盖地地拥到我面前来了,且各种颜色各种姿态,我像瞬间拥有了一个喇叭花的专属花园,富足到喜气洋洋。
我爱喇叭花。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辟畦种菜,也许是鸟儿衔来的种子,竟长了一株喇叭花。它在黄瓜架上兴奋地爬呀爬,粉色花儿也兴奋地开呀开,那是满院绿中的一点粉呀,那么艳,那么招眼。我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看它有没有新的花开,看花瓣和叶子上亮晶晶的秋露。母亲说它们争了黄瓜 的肥,要拔掉,父亲却说:“留着吧,孩子不是喜欢嘛。”那花也仿佛懂得回报,直到花茎变黄枯萎了,还有一只娇弱弱的喇叭在黄瓜架的顶端吹着。
所以,喇叭花于我,意味着一份暖暖的父爱。父亲那话虽然像这花一样平淡普通,却是我成长必不可缺的养分。
喇叭花又叫牵牛花是二姐告诉我的,二姐没说为什么叫牵牛花,于是我就想肯定是因为那花茎总是细细长长像牵牛绳。后来上大学读诗,看到这么平常的花竟入了诗人的眼,很是惊讶。“仙衣染得天边碧,乞向人间向晓看。”“天孙滴下相思泪,长向深秋结此花。”我也才知道这花竟与牛郎织女有关,而且那蜿蜒缠绕的藤蔓竟象征了爱的忠贞,我便对这花升起几分敬意。而读过的相关诗作中我最爱宋人陈宗远的《牵牛花》:
多么清新自然的乡村晨景啊!绿藤青花绕竹篱,蜻蜓带露飞来停,有颜色,有动静,有野趣,有生机,只28字便绘就一幅充满生活情趣的水粉画。明代徐渭的《牵牛花》读来也特别入心。我因此特意查了查,原来,牵牛花的名字与牛郎织女有关,是因为它花瓣内的星状纹路像牵牛星,而花期与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时间一致。于是便感叹,喊此花为牵牛花的古人实在是智慧之人,亦是性情中人。
知道朝颜这名字得感谢《甄嬛传》。华妃得了一匹绘着牵牛花的蜀锦,面料精致,颜色淡雅,本想让绣院做成衣裳炫耀,哪料侍女说这花是牵牛花,也叫夕颜,夕开朝落,向来只开一夜,不见天日便凋谢了。华妃便大怒,斥责蜀锦局不懂规矩,竟敢拿薄命的花糊弄本宫。看这段戏时觉得奇怪,牵牛花本是朝开午闭的,怎么就成夕开朝落了呢?还好后来网上查阅,始知是电视剧张冠李戴了。夕颜是葫芦花,朝颜才是牵牛花,且所属科目不同,夕颜是葫芦科,朝颜则是旋花科,夕颜象征短暂而凄美的命运,而朝颜则代表朝气与希望。
还有,因为这花柔弱却持续攀爬,每日凌晨绽放,它还有个名字叫勤娘子。
感谢网络让我见识并了解了牵牛花。看着牵牛花的图片,我心里腾起渴望,我要买一些种子播撒在阳台上的花盆里,让红白粉紫蓝在秋日里肆意绚烂,如此,我会觉得又在故乡那座小院里,那片田野上了。
所以,我更喜欢叫它喇叭花或牵牛花。朝颜有雅意,读来觉得拽;勤娘子通俗,又觉得与这花关联得生硬。您呢?喜欢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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