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0年深秋,长安未央宫的铜钟在暮色里撞出沉郁的回响。代王刘恒踩着满地落霜走进这座阔别十七年的宫城时,靴底沾着的代北黄土簌簌落在金砖上。这位从边地藩王一跃成为大汉天子的刘恒,或许那时就已打定主意:要让天下百姓的日子,比这宫墙里的金珠更实在。
缝补绨袍也缝江山
未央宫的织室总盼着能为新天子织些锦绣衣裳,可刘恒却指着身上那件袍子说:“就用这个料子。”宫人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最普通的“绨”,是一种粗糙的丝绵混纺布,连中等人家都嫌弃它不够体面。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件袍子他穿了整整十年,袖口磨破了就让宫人缝补,直到布面起了毛球,仍不肯换新。
有一次,郎中令张武得了些西域进贡的蜀锦,想献给刘恒做件新袍。刘恒却指着织室堆积的素纱说:“去年赏赐给宗室的帛,还有三成没动。百姓家里,多少人冬天连件完整的夹袄都没有?我穿一件绨袍①,顶得上十户人家一年的用度,怎么能换?”他甚至,有时候穿着草鞋上朝。不仅自己节俭,连后宫也立下规矩:不许穿拖到地面的长裙②(省布料),不许用金银装饰簪子(省工料)。皇后窦氏的梳妆盒里,常年摆着的是一支牛角簪,磨得光滑透亮。
最有名的,是他拒绝修建露台③的故事。那天工匠们呈上图纸,说要在未央宫西侧建一座观景台,能望见终南山的雪。刘恒让少府算算花费,少府答:“大概百金。”他立刻摆手:“百金,是十户中等人家的家产啊!我住着先帝留下的宫室,已经觉得不安,还要建什么露台?”说着便将图纸揉了,扔进火盆里。那团火苗舔舐着竹纸的声响,后来成了长安百姓口中的佳话:“天子惜十户之产,而安天下之民”。
他的节俭从不是摆样子。每年秋收后,他都会亲自去太仓查看存粮,见谷物堆积得冒尖,就对丞相陈平说:“把多余的粮食贷给贫民吧,秋收时还,不收利息。”少府几次上奏,说内库的钱帛快装不下了,要不要铸些新钱?他却道:“钱帛多了,百姓手里的钱就贱了。不如减免租税,让钱回到百姓口袋里。”于是在公元前178年,他下诏将’十五税一’(百姓缴收成的十五分之一)改成“三十税一”,后来甚至全免了租税④,让百姓安安心心种了十二年地。
缇萦上书与肉刑的废除
公元前167年的春天,一封来自齐地的书信被送到了刘恒案头。写信的是个叫淳于缇萦的少女,她的父亲淳于意是齐国的太仓令,因被人诬告入狱,按律要受“肉刑”——要么脸上刺字,要么割掉鼻子,要么砍去双脚。缇萦在信里说:“我愿入官府做奴婢,替父亲赎罪,只求陛下能饶他一命。人死不能复生,肢体断了不能再接,就算想改过自新,也没机会了啊!”
刘恒读着信,手指在“肢体断了不能再接”几个字上反复摩挲。他想起去年在霸陵视察时,见一个老农缺了条腿,拄着木杖在田埂上挪,裤管空荡荡地晃。那时他问廷尉张释之:“肉刑真的不可改吗?”张释之答:“是祖制,不可。”此刻缇萦的字迹带着泪渍,让他忽然明白:所谓“祖制”,若让百姓活在恐惧里,便不是好制度。
第二天朝会上,他当着百官的面念了缇萦的信,然后沉声道:“百姓犯了错,是因为教化不够;官吏不教导,就用肉刑断人肢体,这是逼他们走绝路啊!”当即下诏废除黥、劓、刖三种肉刑⑤,改判笞刑(打板子)和徒刑。他特意叮嘱:“打板子也不能乱打,定个规矩,最多三百下,打完要让医生验伤,不许打死。”
这道诏书一下,天下震动。齐地的淳于意改判徒刑,缇萦救父的故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更重要的是,百姓们忽然觉得,这位天子是真的在看、在听——连一个民间少女的声音,都能传到未央宫的案头,那寻常人的疾苦,他怎会不知?
亲耕籍田与民生息
每年春耕前,刘恒都会穿上农夫的粗布衣,到长安城东郊的“籍田”⑥里去。那是一块专供天子亲耕的田地。他握着木耒(一种原始耕具),深一脚浅一脚地翻土,侍臣想上前帮忙,被他推开:“我耕一亩田地,百姓就多一分信心。”他耕得满头大汗,裤脚沾满泥土,身后跟着的三公九卿也得跟着耕,丞相陈平都累得直喘,却不敢停。天子都亲自下地了,谁还敢说“农桑不重要”?
耕完田,他会坐在田埂上,接过农夫递来的粗陶碗,喝着带糠的米粥。有个老农说:“去年冬天雪大,麦种冻死了不少。”他立刻让大司农记下:“给受冻的郡县发种子,从内库出,不算借贷。”又问:“租子减了,徭役重不重?”老农叹道:“服徭役去长安,来回要走两三个月,误了农时。”没过多久,他便下诏:“徭役从每年一次减为三年一次,让百姓能安心侍弄田地。”
对待鳏寡孤独,他更是上心。公元前174年,他下诏:“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赐米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九十岁以上,再加赐帛二匹、絮三斤⑦。”他怕地方官克扣,特意加了句:“由县丞亲自送到老人家里,敢有贪污的,以盗窃罪论处。”有大臣劝他:“天下老人太多,这样耗费太大。”他却道:“百姓养儿防老,可没儿没女的老人,就是天子的父母。我这个’大家长’,难道不该养着他们?”
他还特别重视救灾。公元前169年,楚地遭了水灾,百姓流离失所。他一边让郡国开仓放粮,一边派使者带着药品巡诊,甚至把自己的乘舆(天子专车)拆开,将木材分给灾民盖房子。有使者回报,说有些灾民在路边挖野菜,他听了红着眼圈说:“把内库的存粮再调三成过去,告诉百姓,朝廷不会让他们饿着。”

轻徭薄赋与文景之治
刘恒治国,最看重的是’不折腾’。汉初经过秦末战乱和诸吕之乱,人口锐减,千里沃野长满了野草。他说:’百姓就像禾苗,官府要做的是除草、浇水,不是天天去拔苗助长。’
他即位第一年,就将关中的驻军削减了一半,又解散了部分宫廷卫士,让他们回家种地。匈奴来犯时,大臣们都喊着要打,他却派使者去和亲:他说“打仗要耗多少粮?要牺牲多少百姓?能用和亲换十年安稳,让百姓多打几茬粮食,比什么都强。”后来匈奴背约南侵,他亲率军队到甘泉宫驻守,却始终不主动开战,直到匈奴退去。他知道,大汉的元气,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
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有个从沛县来的老农到长安卖粟米,在市集上对人说:“前几年,斗米要百钱,现在只要十钱。我家去年收了三十石粮,缴了税还剩二十八石,够吃两年了。”这样的声音,从齐鲁传到巴蜀,从关中传到江南。到他去世时,太仓里的粮食多得吃不完;内库的钱串子绳烂了,散钱多得没法数。这便是后来史书里说的“文景之治”的开端——不是靠金戈铁马,而是靠一件绨袍、一次减税、一声对百姓疾苦的回应。
公元前157年夏,刘恒躺在未央宫的病榻上,最后一道诏书是关于自己的葬礼:“霸陵⑧(他的陵墓)就用山做坟,不要堆土,陪葬品用瓦器,不许用金银铜锡。送葬的百姓,哭罢就可以回家,不要耽误农时。”他临终前对太子刘启说:“我这一生,没什么大本事,只知道百姓要的不是天子多威风,是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要记住,少收一分税,百姓就多一分底气;少建一座宫,天下就多一分安宁。”
那年秋天,关中的田野里,农人挥着锄头收割新麦,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他们或许不知道,那位穿绨袍、拒露台、废肉刑的天子已经远去,但他们脚下的土地更肥沃了,手里的粮食更充足了——这,或许就是对刘恒最好的纪念。他用自己的节俭与慈善,把“仁政”二字,种进了大汉的土壤里,也种进了后世百姓对“好皇帝”的想象里。
汉刘文化研究系列:《 以俭治世,以慈安邦的汉文帝刘恒》。为了活跃板面、提高阅读感,特由AI生成与内容基本相关的图片,尽量相得益彰,以达到大家阅读时文、图双效果。
作者简介:刘保显,刘邦公70世、虞城广美公17世。虞城县刘氏宗亲联谊会副会长兼副秘书长(汉刘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
温馨说明:本文篇尾虽然注有“汉刘文化研究”一词,但实则是“科普”文章。不是论文、更不是研究成果。只是把尘封在深院里的历史,经过整理加工后,用现代语言奉献给大家阅识,以便能更方便地让普通百姓了解历史,感悟现实,感恩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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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注释:
①自《史记·孝文本纪》和《汉书·文帝纪》;
②“衣不得曳地,帏帐不得文绣”。他甚至穿着草鞋上朝,龙袍破损后打上补丁继续使用。这些细节在《史记·孝文本纪》;
③“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自《史记·孝文本纪》《汉书·文帝纪》;
④“三十税一”,文帝十三年(前167年)完全免除天下田租。自《史记·孝文本纪》《汉书·文帝纪》;
⑤《史记·孝文本纪》《汉书·刑法志》《资治通鉴·汉纪》;
⑥《汉书·文帝纪》:“农,天下之本也,其开藉田,朕亲率耕;”
⑦“年八十以上,赐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以上,又赐帛人二疋,絮三斤”。见于《史记·孝文本纪》《汉书·文帝纪》;
⑧霸陵,《史记·孝文本纪》《汉书·文帝纪》:“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