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是我国样板戏的鼎盛时期。记得当时有八个样板戏先后和观众见面,它们分别是:《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海港》、《奇袭白虎团》、《红色娘子军》、《龙江颂》、《杜鹃山》。而这八本戏中,除《红色娘子军》为舞剧外,其余都为现代京剧。由于是精心打造,这些戏无论从内容、结构、台词及唱腔等方面都有着极高的艺术成就和文学水平,并贴近现实生活。这些作品无疑是戏剧中精品的精品。加上演员们精湛的表演艺术,深深地吸引了全国各地亿万的观众。
那个年代,社会物质和文化生活都比较匮乏,样板戏一经推出,似乎一夜之间就成了老百姓的精神食粮。无论在田间地头、工厂车间还是在商店学校,不论职业、不论男女还是老少,都能像模像样地哼上几句,人人爱听爱唱。唱“样板戏”学英雄成为一种时尚,感染了整整一代人,成为永久的记忆。
记得当年不论你走到哪里,只要有收音机或高音喇叭的地方,就一定能听到样板戏的声音。边听边哼,几个我比较喜欢的样板戏里的大部分唱段,我都能一字不差地唱下来。当然,要不是学唱样板戏,我还不认识《沙家浜》里的’浜’字,开始还老念成’兵’,后来慢慢习惯了,才牢牢记住了。
我大妹妹最喜欢学唱《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唱腔,从学校一回家就唱“我家的表叔数不尽,没有大事不登门”,边唱还边把小辫子往后一甩。那时她能把小铁梅的《做人要做这样的人》、《爹爹留下无价宝》、《光辉照儿永向前》等几个主要唱段一字不拉、有板有眼地唱下来,我常笑她假嗓子唱歌,“沙巴喉咙喇巴调,吹的不是一个号”。
那个年代样板戏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也多。几乎所有象点样儿的机关单位、大小工厂、学校,包括农村的生产大队,都有这种业余的文艺组织,举国上下,大江南北,遍地开花,倒也给各行各业有文艺细胞的群众,提供了大量的表现才能的机会。
我家乡农村的各生产大队都相继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除了演出适应形势的革命文艺节目,还有的排练、演出革命样板戏。我家所在的红旗大队与其他大队一样,也在这一时期成立了文艺宣传队。
文艺宣传队由一群靓女俊男组成,年龄大都在20岁左右。当时排练的是现代京剧《沙家浜》,排练没有正统的艺术指导,演员们在看了电影后凭记忆互导互演,相互之间进行纠正。

当年排演样板戏,是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进行的,演员白天在生产队劳动,晚上吃过晚饭去大队,直至一部戏排演成熟,连续很多天,一直要排演到深夜饿着肚子回家,大队没任何夜宵补贴。
演主角的演员更辛苦,因戏中的台词唱词多,首先要把剧本背熟背透,然后再领会自己的角色,反复演练。在没有导演与范本模仿学习的情况下,主要演员付出的时间与精力更多。记得当年演阿庆嫂的是我家邻居友梅姐,她演的维妙维肖。多少年后见到她,我还和她开玩笑“阿庆嫂,阿庆呢?”,她一笑回道“到上海跑单帮去了”,我说这单帮跑了几十年还没回来?相互一笑。
《沙家浜》排练成功后,1969年春节大年初一,第一场在公社大会堂首演,观众人山人海,受到大家的热烈好评。全公社的样板戏剧组,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五,各大队之间相互交流巡回演出,正月十五后,再辗转到外公社交流演出。一直至正月底二月初春耕农忙开始,样板戏巡回演出才结束,来年春节期再重新上演。
那时我们看样板戏不光在本大队观看,有时也会赶到邻近的大队去看,有一次我们几位中学同学,听说附近夏堡公社一个大队上演《智取威虎山》,晚饭后就骑车赶了过去,到现场见舞台是搭在打谷场上的一个大土堆上。当年村子里没条件搭建演出舞台,都是以生产队的土堆作为舞台,大土堆上面只要铺上木板,挂上两个大汽油灯,就是一个临时舞台。
不仅生产大队排演样板戏,每个中学也都有宣传队排演样板戏。我所在的搬经中学当时就排演了《红灯记》剧目。高一(一)班的鞠平出演李玉和,初三班的“小王巴”(恕我记不清大名)出演李铁梅,当年的同学、后来的战友陈中岳演的日本宪兵队长鸠山(年老的他现在越来越象),他们在学校演,也经常下乡到附近大队演。通常情况下,宣传队的男同学自行车后面带一个女同学,一路铃声一路笑声,走乡串村去演出。
后来我参军入伍,到了部队看样板戏更是深入人心。我所在的十五分部,当时就排演了《红灯记》、《智取威虎山》两个剧目。红灯记演小铁梅的演员王松江,是蚌埠123医院的一名干事,她担当的这一角色,一炮打响,剧中在“听奶奶讲革命”一段中唱到“讨血债,要血偿”时,她紧咬牙齿、手抓长辫,将那仇恨的表情表演得淋漓尽致,宛如是现实中的亲身经历,不是在演戏,特具真实感。
那时各种业余文艺团体都在舞台上演出样板戏,也难免会出一些“洋相”,各种笑料层出不穷,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看《智取威虎山》,第一幕就出现事故,有人向参谋长报告,“杨排长他们侦察回来了”,可是扮演杨子荣的演员迟迟未上场,这些演员在台上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杨子荣上场了,少剑波忍不住加词“杨排长,你干什么去了”,杨子荣回答“我喝水去了”,下面观众笑的前仰后合,好在演员应变能力很强,继续往下演。
我那个同学后来成为战友的陈中岳,有一次演出前检查电源触电麻了手,心里还有余悸,有一场鸠山到李奶奶家中,面对李奶奶,他竟把对李玉和的台词“老朋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到李奶奶身上,李奶奶一时语噎朝他瞪瞪眼,他才醒悟继续往下接词。
某部演出还出现过一次笑话,就是郭建光在唱完“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颗松啊”,然后他在最高处,战士们搭起人山望向远方,这时应该大幕拉上,可是这天大幕不知道出现什么故障,工作人员死拉硬拽,就是拉不上,演员搭人山,也是体力活,一个踩一个,坚持不了多久,观众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还是演郭建光的那位演员有经验,大喊一声“同志们!撤”,演员退出人梯,接二连三弯腰作出撤退样子,人山解除了,才算糊弄过去,观众还以为创新了哪。
往事如烟,记忆起过去的事情,是想要告诉今天的人们,我们曾经历过那个时代,那个时代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尽管样板戏时代已经过去50多个春秋,但样板戏中的主人翁形象,仍深深的扎在那一代人的心中。当年的样板戏成了老百姓唯一的精神寄托,这一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别“产物”,现已成为了远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