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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东征高句丽失败后,心情极度抑郁,在班师回朝途中不幸患病,身上多处生疮化脓。这一意外变故,却为太子李治提供了绝佳的尽孝机会。

贞观十九年十二月十四日,当御驾抵达定州时,留守监国的李治立即前往侍奉。面对父亲身上的脓疮,李治毫不犹豫地用嘴吸出脓血。这一孝感动天的举动瞬间融化了李世民心中的疑虑,彻底稳固了李治的太子之位。尽管后人难以判断这是否是刻意为之,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此前激烈的储位之争,朝野上下都希望政局稳定。

然而,就在李治因祸得福的同时,另一位重臣却因此遭殃。原萧铣降臣刘洎,自归顺以来深受重用,被委以礼、户、吏三部尚书要职。但在皇帝病中心情恶劣之际,刘洎不幸成为迁怒对象,最终命丧黄泉。

表面上看,刘洎是贞观年间炙手可热的朝臣,但实际上他的政治根基并不稳固。

在政治斗争中,站错队比犯具体错误更为致命。虽然李治最终成为太子,刘洎的立场选择未被追究,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堂众人已经遗忘。太子党羽很可能正在等待时机,随时准备将这位前魏王党要员拉下马。因此,刘洎的高位反而使他处于危险境地。

作为才子,刘洎的致命缺陷是其狂妄自大的性格,这与唐初名臣刘文静的缺点如出一辙。在李世民亲征辽东前的特殊时刻,皇帝特意叮嘱刘洎要尽心辅佐太子,并暗示其前途无量。这本是展现政治智慧的绝佳机会,然而刘洎却做出了令人震惊的回应——声称要诛杀犯错的大臣。

这种僭越皇权的狂妄言论,让向来宽厚的李世民都不得不沉下脸来警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在辅佐李治监国期间,刘洎的表现可圈可点。当李世民驻跸定州染恙时,刘洎与马周专程前往行宫问安,尽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离开行宫时,刘洎偶遇几位品级较低的同僚。这些无缘面圣的官员出于礼节,向他打听圣体安康:’刘尚书,陛下玉体可好?’刘洎未加思索地叹道:’圣躬病势沉重,实在令人忧心啊!’这句看似平常的应答,却成了日后招祸的谶语。

从史书记载推测,当时李世民很可能卧病不起,甚至显露出罕见的虚弱之态。若非亲眼得见天颜不豫,以刘洎的谨慎,断不敢如此直言不讳地对同僚谈论龙体欠安之事。

刘洎将内心的所思所虑坦诚相告,言辞恳切,毫无保留。言毕,他轻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转身离去。相信刘洎的忧虑发自肺腑,但现实往往残酷,他人未必能理解这份真诚,甚至可能曲解其意。

不久,李世民收到密报,称刘洎心怀不轨。告密者正是褚遂良。

在向皇帝禀报时,褚遂良将刘洎此前的言论稍加篡改,使原本忠心的谏言变成了居心叵测的狂言:

‘陛下!刘洎从您这里离开后,曾对同僚说您病势沉重,甚至放言道:若陛下真有不测,他当效仿伊尹、霍光辅佐太子。若有大臣不服,便诛之以定朝局!’

褚遂良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直刺李世民心口。伊尹、霍光虽为贤臣,却也以专权著称。李世民岂能容忍在自己身后出现这样的权臣?

不过,李世民终究是一位明君,他决定查清真相后再作决断。于是,待病情稍缓,他立即召刘洎前来对质。

‘刘尚书,听闻朕染恙时,你甚是忧心朕的病情?’李世民缓缓开口,目光深邃。

听闻此言,刘洎心中暗喜,连忙躬身道:’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臣日夜忧心龙体安康,唯恐有失。’他言语间虽带着几分忧虑,却掩不住被帝王嘉许的欣喜。

待气氛稍缓,李世民话锋一转:‘可朕听闻,你探望过后,曾与同僚议论,说待朕百年之后,欲效仿伊尹、霍光辅政,还说要将异议大臣尽数诛杀以保朝局安稳?’天子目光如刀,直刺刘洎心底。

刘洎面色骤变,额头抵地连连叩首:‘陛下明鉴!此乃奸人构陷,臣万万不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啊!’

李世民闭目沉吟:’辽东出征前,你与朕的那番对谈,可还记得?’言外之意,过往的言行已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一刻刘洎才惊觉,在上位者心中一旦种下猜疑的种子,纵使百般表忠也难以消除。冷汗浸透朝服,他猛然想起关键证人——当时同在御前的马周。

‘恳请陛下传召马周!他可证明臣的清白!’刘洎急声恳求。

‘宣马周即刻觐见。’李世民毫不迟疑地下令。

马周的到来让刘洎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然而当李世民询问马周时,这位中书令却出人意料地缄默不语。

‘马大人!你为何不言?’刘洎声音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当着陛下的面,难道不该说实话吗?’

马周依旧沉默。刘洎的心沉了下去——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孤身立于殿中,视线渐渐模糊。

‘赐白绫,留全尸。’李世民冰冷的判决回荡在殿内。

就这样,一位本该前途无量的重臣,最终在家中自缢身亡。

刘洎的悲剧,固然有其刚直的性格因素,但细究整个事件,却处处透着蹊跷:

褚遂良为何要构陷同僚?

马周为何突然噤声?

太宗为何如此决绝?

刘洎当真罪该万死?

在这一连串疑问背后,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在封建王朝的绝对皇权面前,’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剧屡见不鲜。贞观年间的名臣刘洎之死,表面看是因言获罪,实则暗藏唐太宗晚年复杂的政治博弈。

贞观十七年的夺嫡之争堪称关键转折点。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权力角逐中:

1. 太子李承乾因行为失当率先出局

2. 魏王李泰因政治失误错失良机

3. 晋王李治在长孙无忌集团支持下意外胜出

刘洎作为李泰阵营的重要成员,其政治立场在新太子确立后已然陷入被动。随着李治地位巩固,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辅政集团逐渐掌控朝局,形成新的权力核心。在此背景下:

– 非嫡系官员面临政治边缘化

– 前朝旧臣容易成为权力洗牌的牺牲品

– 言论过失往往成为政治清算的借口

刘洎的悲剧揭示出封建政治的残酷逻辑:在皇权更迭的关键时期,站队失误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而所谓’三尺白绫’,不过是权力博弈的最后一环。

刘洎在辅佐太子李治期间可谓尽心竭力,时常提醒唐太宗要加强对储君的教育培养。这位正直的大臣似乎早已将昔日支持魏王李泰的往事抛诸脑后,而性情宽厚的李治也并未因此对刘洎心存芥蒂。单就二人关系而言,这段君臣合作本可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朝廷政治的复杂性远非个人意愿所能左右。

当时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臣集团正如日中天,他们对待异己者的态度异常强硬——无论是公开反对者、消极抵制者,还是像刘洎这般曾属其他政治阵营的官员。

更令长孙集团忌惮的是,刘洎不仅身居门下省侍中之要职,其政治影响力更呈不断扩张之势。

历史经验表明,当权臣集团认定某位大臣构成潜在威胁时,其官位越高往往意味着危险越大。可以想见,当刘洎在朝堂上锋芒毕露时,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褚遂良后来对刘洎的诬陷弹劾,正是这种政治博弈的必然结果——在权力斗争中,曾经的立场选择往往会成为政敌日后清算的借口。

关于刘洎被赐死一案,表面上是长孙无忌一派的诬告所致,但实质上是唐太宗李世民深思熟虑后的政治决策。我们注意到一个关键细节:刘洎临死前试图上书却遭阻拦,李世民得知后严惩相关人员,这暗示赐死并非太宗本意。

那么,为何英明的太宗仍要处死刘洎?这源于对朝廷未来稳定的考量。太宗深知,除了确立储君,更需要为继任者打造稳固的政治班底。长孙集团作为未来新君的核心支持力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这种背景下,太宗不得不做出妥协。

当褚遂良诬告刘洎时,以李世民的英明不可能看不穿其中玄机。但为了李唐王朝的长治久安,为了确保李治继位后能得到长孙集团的支持,太宗选择牺牲刘洎。这本质上是一场政治交易:以刘洎的性命换取长孙集团对未来的忠诚。

马周等重臣的沉默更印证了当时朝堂的现实——长孙集团已然势大,形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局面。太宗此举,既是无奈,更是为王朝未来所作的深谋远虑。

刘洎之死是一个重要的政治信号,它预示着长孙无忌集团即将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在未来的岁月里,’长孙无忌’这个名字将成为权力与威慑的象征,连后来的皇帝李治都不得不面对这个强大政治集团的掣肘——当然,那时的李世民已无法目睹这一切了。

本质上,刘洎之死并非罪有应得,而是政治清算的结果。尽管刘洎竭力想要与过去划清界限,但长孙无忌集团却始终紧咬不放。在除掉刘洎后,这个政治集团继续搜寻新的打击目标,誓要将政敌全部清除,打造一个完全由他们掌控的权力体系。很快,张亮成为了他们的下一个猎物。

从李世民的立场看,张亮无疑是他的心腹重臣。

当年’玄武门之变’前,张亮面对李元吉的酷刑宁死不屈的表现,就注定了他会获得李世民的重用。这位硬汉的忠诚让李世民深受感动,登基后对其委以重任。特别是在贞观十年李泰得宠时期,李世民特意选派张亮镇守相州,并擢升其为正三品的金光紫禄大夫,自此张亮便成为李泰阵营的核心成员。

史书记载张亮’外示朴讷而内多权诈’,表明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政治人物。在相州任职期间,他经常微服私访,擅长破解疑难案件,为当地民众平反了不少冤案。同时他体恤民情,打击豪强,救济贫弱,在地方上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若张亮能保持这样稳健的发展态势,其仕途本应一片光明。然而或许是由于性格使然,自贞观十九年起,他的政治生涯突然急转直下。

张亮因向李世民密报侯君集谋反而获得重用,被擢升为刑部尚书。贞观十九年,他还随李世民东征高句丽,足见其在李世民心中的重要地位。

然而’表里不一’的性格最终为张亮招致祸患,这一切源于三个关键人物的出现。

第一位:程公颖。这位相州术士与张亮交好。一次交谈中,张亮试探道:‘相州人气旺盛,听闻不久将有王者出现,你怎么看?’程公颖谄媚回应:’大人卧似龙形,必当大贵!’明眼人皆知这是奉承之词,但当局者迷,这番话在张亮心中埋下了危险的种子。

第二位:公孙常。这位术士比程公颖更善蛊惑人心。自从上次听过程公颖的预言后,’必当大贵’四个字就在张亮脑海中挥之不去,程公颖的话仿佛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魔种。

为了验证这个预言的真实性,张亮特意在与公孙常会面时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曾听闻图纖上有’有号长之君当别都’之说(意指张姓之人可能自立为王),’张亮故作姿态地说道,’虽然有这样的传言,但我实在不愿听到这些。’这番欲盖弥彰的言论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若真不愿听闻,又何必刻意提起?

公孙常立即心领神会,奉承道:’此乃名应图录,大吉之兆啊!’既然对方爱听,他自然乐得说些好话,反正奉承话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通过这次谈话,张亮更加确信了程公颖的预言。在他看来,两位专业占卜者都认定他有帝王之相,这必定是真的。然而历史告诉我们:当众人都夸你是天才,而你也真把自己当回事时,往往就意味着你正在变成蠢材。

仅仅被两个人吹捧,张亮就飘飘然地认为自己绝非等闲之辈。这种心态直接导致了他接下来一系列荒唐的举动。

与其他谋反者不同,张亮既不像李承乾、侯君集那样暗中谋划,也不像李佑那样公开造反,更不像李泰那样处心积虑。他的做法堪称另类——竟然收养了五百个干儿子!这本是个人私事,但对于身居高位的官员来说,这样的行为显然不妥。很快,就有人向李世民举报张亮图谋不轨。就这样,第三个关键人物登场了。

第三位关键人物名叫常德玄。据史料记载,这位陕州(今河南三门峡)人士的出现,最终成为张亮命运的转折点。

公元646年,即贞观二十年三月二十日,常德玄向朝廷秘密举报了张亮与程公颖、公孙先前的密谈内容,同时揭发了张亮收养五百义子之事。接到举报后,唐太宗李世民立即指派马周等人展开调查。然而在审讯过程中,张亮矢口否认所有指控。

面对这一情况,马周不敢怠慢,迅速将调查结果呈报皇帝。李世民审阅报告后,决定亲自提审张亮、程公颖、公孙常及举报人常德玄。

皇帝深知,要让张亮认罪,必须获得关键证人的证词,因此程公颖和公孙常的供述至关重要——这场审讯将直接关系到张亮的生死存亡。

当四人到齐后,李世民首先发问:’张尚书可认识这三人?’

张亮恭敬回答:’微臣都认识。’

‘张尚书可曾与他们说过什么?’

‘陛下明鉴,臣与此二人确为好友,无话不谈,不知陛下所指为何。’张亮强作镇定地答道。

虽然李世民面上带着微笑,但殿中众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肃杀之气。天子亲自审问,往往意味着有人将有进无出。

‘你们二人来说说看。’李世民突然将锐利的目光转向程公颖和公孙常。

【大唐帝国兴亡录】36冤杀功臣,刘洎、张亮、李君羡遭李世民 猜忌

刹那间,二人如芒在背,仿佛被皇帝眼中射出的寒光所震慑——那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足以让任何人在瞬间丧失反抗的勇气。

朝堂之上,程公颖与公孙常这两位久经江湖的算命先生,此刻却战战兢兢。面对天子的威严,二人未待审问便已自乱阵脚。

‘陛下明鉴!是张尚书主动询问王者之相,臣等岂敢妄言啊!’程公颖率先告饶。

公孙常随即附和:’臣所言皆因张尚书相询,绝非本意!’

这出戏码正中李世民下怀。两个江湖术士不堪威压,瞬间倒戈;而位列九卿的张亮,此刻已是面如死灰。

‘陛下!此二人贪生怕死,构陷忠良啊!’张亮伏地叩首,声音发颤。

‘陛下,此足证微臣所言非虚。’常德玄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

李世民神色渐冷,当即下令收押三人。待众人退下,帝王似自语实问:’蓄养五百义子,张卿意欲何为?’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齐声高呼:’当诛!’

就在这整齐划一的喊杀声中,将作少监李道裕毅然出列:‘陛下!谋反证据未明,岂可轻断生死!’

长久以来,一直对李道裕在朝堂上那番掷地有声的谏言深感敬佩。在那个连皇帝都已有定见的时刻,能独自挺身而出、力排众议,这份勇气绝非寻常。仅凭这份胆识,官职卑微的李道裕就远胜过那些唯诺附和之辈。

虽然当时他的谏言未能扭转局势——张亮最终被处决并抄家,但历史给了李道裕公正的回报:不久后,他的直言竟成了李世民重用他的契机。张亮因谋逆伏诛,看似罪有应得,但若细究其中曲折,李道裕的质疑确实发人深省。

与刘洎案如出一辙,张亮之死的背后,隐约浮现着政治博弈的阴影。尽管史书未明确记载长孙无忌一派的动作,但从细节中仍能窥见其推手的存在。

表面上,张亮因谋反获罪死不足惜,但若仅归咎于其个人行为,则未免过于简单。

深究此案,长孙无忌集团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导。以下三点疑点足以佐证:

1. **告密者常德玄的蹊跷背景**

史料对常德玄的身份语焉不详,此人既非朝臣亦非名士,却能将张亮在相州的密谈内容悉数上报。更令人玩味的是,一介平民竟敢举报朝廷重臣,其背后必有势力撑腰。

2. **群臣诡异的众口一词**

当李世民征询处置意见时,满朝文武——除李道裕外——竟异口同声主张处死张亮。这种高度一致的’默契’,究竟是偶然,还是精心策划的结果?

3. **张亮之死的政治时序**

贞观十九年东征归来后,刘洎率先遭诛(前文已论证为长孙集团所为),张亮紧随其后。两案接连发生,绝非巧合,而是权力清洗的连锁反应。

张亮案发伏诛,值得注意的是,他同样曾是李泰阵营的重要成员。短短时间内,两位李泰旧部接连遇害,这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精心策划的政治清算?

笔者认为,这绝非偶然,而是长孙无忌集团精心部署的政治打击。但令人深思的是,在张亮案中,史书并未记载长孙党羽有任何明显动作。这种’无招胜有招’的手法,恰恰体现了他们政治斗争手段的高明——杀人不见血。

深入分析可见,张亮与刘洎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同属前李泰阵营,位居要职,对长孙集团构成潜在威胁。然而长孙党人并未沿用诬陷刘洎那套手法,而是另辟蹊径。

原因有二:其一,张亮行事谨慎,未留下明显把柄;其二,若继续使用相同手段,难免引起太宗警觉。毕竟,持续的政治迫害势必会让皇帝心生反感,这对长孙集团长期把持朝政显然不利。

经过深思熟虑后,长孙无忌一党开始采用更为隐蔽的打击策略,将己方势力隐藏于幕后,静待时机成熟后给予致命一击。

个人推测,告密者常德玄极可能是受到长孙无忌党羽的指使。有读者可能会疑惑:区区一个普通人,如何能与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扯上关系?其实答案很简单。当时长孙无忌的势力网络不仅限于中央朝廷,许多地方官员都依附于其门下。常德玄很可能就是受到陕州当地长孙派系官员的授意,才举报张亮谋反。至于张亮与程公颖、公孙常的密谈内容为何会泄露,这并不奇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负面消息向来传播得最快。

常德玄的举报只是长孙党针对张亮的第一步棋。接下来的关键环节在于:当太宗征询处理意见时,该如何应对。

长孙党深知,张亮案与刘洎案性质不同,蓄养500义子并不能直接等同于谋反。因此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太宗势必会召集朝臣商议处置方案。

这正是长孙无忌一党乐于见到的局面。当’张亮罪该处死’的呼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时,人们很难分辨这是事先谋划的默契,还是心有灵犀的巧合。

无论如何,这一句话已经宣判了张亮的死刑。

表面上看,张亮之死源于其心术不正,但背后深藏着长孙无忌一党的政治意图。他们的手段已然炉火纯青,在朝堂上几乎无人可挡——直到武则天的崛起。

对李世民而言,他或许并不清楚长孙无忌一党的运作,但他内心明白张亮曾是李泰阵营的人。和刘洎一样,张亮因站错队而必须付出代价。唯一不同的是,张亮加入李泰阵营,本就是李世民的安排。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值得玩味的是,张亮被处斩一年后,刑部官员空缺,众人纷纷举荐,最终李世民却选中了李道裕。

可见,张亮之死,在李世民心中留下了矛盾。牺牲他人以成全自己,有时未必是件痛快的事。

在唐太宗李世民统治时期,李君羡的遭遇堪称最令人扼腕的冤案之一。与刘洎、张亮等因言行不慎而获罪不同,李君羡的悲剧仅仅源于一个看似巧合的姓名——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折射出帝王内心深处难以消除的猜疑。

李君羡的军事生涯颇具传奇色彩。最初效力于王世充,归顺唐朝后凭借过人的军事才能获得李世民赏识。贞观九年(635年),他在征讨吐谷浑的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被擢升为左武威将军,封武连郡公,更被委以守卫玄武门这一关乎皇室安危的要职。这一任命本身,就足以证明其在李世民心中的特殊地位。

‘君羡’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本意为’君子所慕’,暗示着其主人的非凡品格。

然而命运弄人,正是这个美好的名字,以及他鲜为人知的小名,最终成为他的催命符。若不是这个看似巧合的姓名禁忌,李君羡很可能与薛仁贵比肩,成为大唐新一代名将的代表。

这场悲剧的序幕,要从一次异常的天象观测说起……

公元648年盛夏,长安城上空上演了一幕奇异景象。当百姓们仰首观天时,竟见双日凌空——一轮光芒耀目,另一轮则黯淡朦胧。这被古人称作’太白昼见’的奇观,实则是金星与太阳同辉的天文现象。今人视此为寻常,然在千年前的唐王朝,这却被视为上苍的警示。

钦天监官员即刻将观测结果呈报御前。奏疏中’女主昌’三字格外刺目,暗喻女性君主将兴。太宗览奏后龙颜凝重。恰逢此时,坊间流传的《秘记》谶语更添忧虑,其载:‘唐祚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当时大唐传至太宗已是第二代,若预言应验,则储君李治在位时便将应验。

这对戎马半生开创盛世的太宗而言,不啻晴天霹雳。星象与谶纬的双重警示,在帝王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如何化解这天命之忧,成为萦绕在贞观天子心头的一道难题。

李治性格温顺,令太宗李世民忧心忡忡。在无计可施之际,李世民召见了当朝著名的星象大师太史令李淳风。

‘爱卿,近日太白星在白昼显现,民间《秘记》预言三代后将有女主武王君临天下,此事当真?’李世民眉头紧锁。

李淳风肃然答道:’陛下,此乃天意。臣观星象数十载,从未出错。此人现已在宫中,为陛下亲近之人。不出三十载,必将称帝,届时李唐宗室恐遭血洗。天命难违啊!’

这番话让李世民面色骤变。作为一代雄主,他岂能容忍这样的预言成真?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问道:

‘若将武姓女子尽数诛杀,如何?’

‘陛下不可!’李淳风摇头叹息,’天命不可违。滥杀无辜只会徒增冤魂。三十年后,此人年迈,或会心存善念。若现在强行动手,恐会引来更凶残的替代者,届时皇室血脉恐将断绝。’

李淳风说完,闭目不语。多年的修为让他始终保持着超然的冷静。

在那一刻,李淳风的神情让李世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大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高高在上的大唐天子,面对天意的不可违逆,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时至今日,我仍认为李世民与李淳风的这次对话,是贞观年间最令人唏嘘的一次。整个氛围诡谲至极,而三十年后,李淳风所言竟一一应验,更添几分宿命般的悲凉。

许多人质疑,这段君臣对谈不过是武则天登基后为证明自己“天命所归”而杜撰的。然而,我始终相信,在贞观二十二年六月的某个闷热午后,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这不是迷信,也不是刻意渲染紧张,而是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冥冥之中自有轨迹。过去如此,如今亦然。

李世民挥手示意李淳风退下,他需要独处片刻。自贞观十七年起,这位帝王的心便如薄纸般脆弱,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

而此刻,那令人不安的天象预言,宛如阴云般笼罩在李世民心头,挥之不去。李世民缓缓闭上双眼,刹那间,一幕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女子正肆意屠戮李唐宗室,鲜血染红了宫墙。这幻象令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武姓女子?女主当昌?她……究竟是谁?”

李世民慢慢睁开双眼,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想要在瞬息之间看穿一切。然而,面对茫茫未知,他竟一时无从下手。

难道天命真的不可违逆?不!他绝不相信!身为“天可汗”,他自认是天选之人,必定能寻到那个预言中的威胁。

不久之后,一场看似寻常的宫廷宴会上,李世民终于找到了他认定的那个人。然而,这场宴会却成了李君羡的催命符。

自从与李淳风的那番密谈后,李世民变得格外敏感,甚至有些疑神疑鬼。他每日审视朝臣,眼神里藏着难以掩饰的猜忌,迫切想要揪出那个可能颠覆大唐江山的人。由于预言模糊,朝堂上下,无人能逃过他的疑虑。

不过,深谙权术的李世民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搜寻。他更擅长在看似轻松的场合里,不经意间试探出真相。于是,他精心安排了一场宫廷宴会。

宴会的主角大多是武将,而其中就包括时任左武卫将军、镇守玄武门的李君羡。

酒过三巡,宴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络。李世民适时提议众人自报乳名,权当助兴。这一提议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深意——毕竟,乳名往往粗鄙,说出来难免令人尴尬,但也正因如此,更容易暴露某些“巧合”。

而正是这一场看似玩笑的“乳名之宴”,最终让李君羡踏上了不归路……

既然天子开了金口,满朝文武自然无人敢扫兴。这场君臣同乐的雅集本就意在抛却官阶身份,此刻殿中只余觥筹交错间的其乐融融,全无朝堂上的森严等级。

众人渐渐卸下拘谨,纷纷抖落出儿时乳名。想来当时殿内定是笑浪掀天,就连九五之尊李世民也笑得不能自持。帝王驭下之道,贵在张弛有度,而营造这般毫无隔阂的欢宴气氛,正是唐太宗的拿手好戏。

然而这份难得的融洽,却在李君羡脱口说出乳名的瞬间支离破碎。

‘李爱卿,该你了!’李世民醉眼含笑地指向席间的猛将。

‘微臣贱名…武娘。’李君羡正色答道。

满殿顿时爆发出震天笑声。众臣望着这位虎背熊腰的将军,谁曾想他的乳名竟如此闺阁气!’这哪是什么闺秀?分明是铁塔般的汉子!’李世民拍案大笑,连冠冕上的珠旒都晃个不停。

笑声戛然而止。

无人察觉御座上的天子倏然敛容,方才还晴空万里的龙颜转眼阴云密布。李君羡仍浑然未觉地大块吃肉,却不知阴影已笼罩全身——左武卫将军、武连郡公、玄武门守将、武娘…这四个刺眼的’武’字正在李世民脑中铮铮作响。

握着金樽的手微微发颤。难道谶纬之言应在此人身上?手握重兵的将领,偏偏身负四重’武’字,更兼这般阴柔的乳名…自古兵变篡位者,哪个不是执掌虎符之将?

心绪至此,李世民已然对这场宴席兴味索然。稍作沉吟,他便离席而起,向满朝文武告以龙体欠安,随即拂袖转入深宫。

未几,一道敕令骤降:李君羡卸去玄武门戍卫之责,左武卫将军之职亦遭褫夺,改任华州(今陕西华县)刺史。在帝王心中,不论那则谶言真伪几何,令此等命格敏感之人执掌宫门锁钥,终是令人寝食难安。

倘若就此作罢,李君羡的际遇倒也称得上善终——虽遭贬黜,终究未步刘洎、张亮血溅朝堂的后尘。毕竟被天子疑忌之人,鲜能全身而退。

然天意终究难违。赴任华州方满月,长安苍穹再度惊现’太白经天’异象。这抹昼现的星辉,于李世民而言是触目惊心的警兆,于李君羡却是催命符箓。

顷刻间,御史奏章如雪片飞呈,劾其勾结妖僧员道信密谋不轨。此僧乃华州术士,自诩通晓长生秘术,善弄鬼神之道。二人是否真有逆谋?青史笔墨讳莫如深,仅载其过从甚密,每番私语必屏退左右。这般诡秘行止,招致弹劾亦是情理之中了。

御史的接连弹劾奏章,加上’太白昼现’的天象异兆,以及李君羡暗藏玄机的小名,让唐太宗李世民如坐针毡。

尽管李君羡素来忠心耿耿,但为保李唐江山永固,宁可错杀也不愿冒险。

贞观二十二年(648年)七月十三日,这位开国将领含冤而死,家产悉数没入官府。后世毛泽东在批阅《二十四史》时,曾以’李君羡冤死’五字道破天机。

处决李君羡后,李世民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自认凭着帝王慧眼,提前化解了武周代唐的危机。虽然三十年后那场血雨腥风他已无缘得见,但此刻的他坚信,自己的明察秋毫保全了社稷。

刘洎、张亮、李君羡三人之死看似各有缘由,实则折射出贞观晚期李世民日渐深重的猜忌之心。

说来也巧,自李君羡伏诛后,太宗龙体便每况愈下,这或许就是天意冥冥中的某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