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都一样
——读马伯庸《太白金星有点烦》随记
作者║胡广林
“三界”“五行”“六界”，都知道的。当我读完马伯庸的长篇小说《太白金星有点烦》后，就有了“七界”的概念，这是我的划分、归纳方式，我把小说里的各种身份归于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佛界的“七界”。不必论正确与否，只当是一种笑料耳。
马伯庸可谓当下最火的青年作家，作品销量奇高，被改编成影视抢手货，更是获得各大奖项。我很落后，没读过他的书，听说过他的很多小说改编成影视剧，如《风起陇西》《长安十二时辰》，还有最近热播的《长安的荔枝》，因不喜欢看古装电视剧，一般都是瞄几眼就不再看。得知马伯庸写《长安的荔枝》只用十一天，而《太白金星有点烦》只是写完另一部长篇后的“调味菜”，休息时的娱乐项目而已。这大大的刺激了我，必须要读读他的小说，于是就读了《太白金星有点烦》。
马伯庸的小说，很通俗，表现手法传统，无任何哗众取宠的巧技，可他顺手牵羊得来的素材，总让人爱不释手。就像《太白金星有点烦》，奇妙地构思出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背后的事。太白金星接手一项让也心烦的工作，受命策划九九八十一难，确保唐僧能安全走完“取经”的流程，平稳修炼成佛。本来就是一件平常的工作，天大的麻烦却暗流涌动，各种怪事捋不清头绪，奔忙于“七界”之中，得力不讨好，还受累受责受骂受审，最终牵出众多不可思议的因果。
读完《太白金星有点烦》，对马伯庸的感佩难以表述，这种奇思，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当今社会还有多少人读书呢？或者说还在读小说的是哪些人呢？我想说，读小说的都是看瓜群众，马作家妙笔生花，写尽“种瓜者”的精彩，这是一种担当，可又能如何？他们并没认识到策划“大闹天宫”“西天取经”有何错误，相反却成为通往更高殿堂的铺路石。就像我，读完后还会练练笔，发表如下言论，都是吃饱了撑得慌的表现。
顶层，最牛逼。越是金字顶层，权力高度集中，要办个事那真是不废吹灰之力，还不用自己亲自出马，仅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甚至一个象征身份的物件即可。玉帝偏爱天蓬元帅，太白金星会读首长心思，总能搔到痒处，让玉帝感觉不要太舒服。西天佛门如来，“拈花轻笑”，座下弟子想着法子替他完成心愿。很多事转来转去，诸多罪恶的始作俑者，往往就是顶层周围的活跃者，如阴曹地府的生死簿，是谁搞得一团糟？
平衡，才是真正的道。这个道，可能是天道、仙道、魔道、妖道、人道、鬼道，归根结底就是适用于宇宙的顶尖规律。天庭与西天联手，推出“西天取经”这个重大项目起始，方方面面都淋漓尽致地演绎“平衡”，从怎么报销费用、怎么安排人事、怎么写好工作汇报、怎么处理各路大神塞来的条子，无一不是从顶端平衡开始，逐界逐级逐个平衡，机关算尽，最终达到你好我好大家好，唯独那些小神小佛小仙小魔小妖小鬼处在弱势，有时连菩萨都会受到不公待遇，更别说人间凡夫俗子。有时也会弄巧成拙，如人事安排上，佛界为了金蝉子成佛，占了先机，西行取经师徒四人，本来是天庭与佛界各占两个名额，却因各种力量明争暗斗，也未达成目标，却也让佛界无法开口争辩。
欲望面前，谁都是一样的贪婪。太白金星的烦，无非还是想修成金仙，接手“制定九九八十一难”的重大项目，那可是玩转厚黑、阴阳之术。太上老君到处揽项目，为的是多报销费用，巧立名目，虚报数据，把自己弟子安插到项目之中。各路妖怪、地府判官、花果山猴子，没有谁不是在为自己的前途、财富而拼尽全力，那怕是邪恶的、丑陋的、不可告人的。镇元大仙为了财富，拉拢各路精英，大搞身份包装，那一个个眼花缭乱的头衔，奔忙于各种活动中抛头露面，不在此一一细数，生怕对号入座，脆弱的心受到打击。
看到的一切，都非真实。比这更可怕的是：所有的努力，仅仅是在掩盖丑恶或专门满足某种一己之私。“西天取经”终极目标，并非传教，而是为了让佛祖二弟子金蝉子玄奘的“肉身”得道成佛，才为其量身定做的、惊动“七界”的巨大项目，既要让玄奘在取经途中得到锻炼，还不能让其半途而废，受到的磨难与考验，一切都要恰到好处，最终实现功得圆满。就连当年惊动各界的“大闹天宫”，弼马温齐天大圣也是个背锅侠，仅是掩盖玉帝外甥二郎神调戏嫦娥这一恶性事件。能真正屏蔽这场风波吗？肯定没有，只不过人尽皆知，却个个装聋作哑，全是掩耳盗铃的丑陋把戏而已。
公道，无法主持。太白金星李长庚和观音菩萨并非没有正义，就像李长庚一直对“六耳弥猴身份被替代”之事念念在心，面对六耳弥猴的缠访，想通过一己之力帮助六耳弥猴，然而直到六耳弥猴死在佛祖座下，也无能为力，按说到六耳弥猴这个道行，已处于不“死”之境界，最多降到下界，却含冤而死，灰飞烟灭，无非是堵住那张到处“闹事”的嘴。读到此处，让人五味杂陈，想到什么，不言而喻。观音每见到欺男霸女之徒，总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然因幕后千丝万缕的势力纠缠，难以让罪恶之徒受到惩戒，甚至自己还会受到批评、问讯。
表现，也是欲望。针对取经的“每一难”，相当严谨，先要的策划方案，结果要以“简帖”形式上报天庭、佛界，太白金星李长庚最大的嗜好便是写简帖，总是用俗不耐的“四言八句”或老干体写诗，而且自我感觉颇好，对别人的赞许相当受用，若观音抢着写了工作汇报，他心里就老大不爽。作者通过这一现象，又是想表达什么呢？我觉得值得大大嘉奖，至少项目总负责人亲手写报告，这一点确实比人界更务实。
说到底，这都是神界、仙界、妖界、魔界、冥界、佛界的龌龊之事，与人界关联密切，可人界参与度偏低。“西天取经”这一宏大项目，从制定方案，到成立班组，接着具体实施，最终如愿完工，凡人无法参与其中，只有那个凡间小国国王，不愿抛弃家庭妻儿，不愿当玄奘的三弟子，放弃成佛的大好前程，成就了爱慕嫦娥的卷帘大将沙和尚得道成神。可见，至少对那位国王而言，人间烟火、自在生活，远胜于卷入那“六界”的纷扰之中。
莫论“六界”多乱，乐享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