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板笔写的甲骨文
一、学书之前的准备:
1、要学写字,首先得了解自己的性情,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安静、刚毅、耿直的人,最宜练楷书,分别对应娟秀、沉稳、骨感的风格;洒脱、豪爽、狂放的人,最宜练行书,分别对应隽逸、流宕、奔放的风格。以性情为根基,先把适宜自己性情的字体练好,往后不管练什么,都会容易得多。
2、接下来,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挑一本赏心悦目的字帖。当下有名的书法家很多,字帖也比较杂乱,假如随手取一本,回家埋头就练,往往不是中途而废,就是走火入魔。庞中华、司马彦、田英章、吴玉生、卢中南、沈鸿根等人名头都很响,得比较参照,挑自己看得最顺眼的练。
3、关于纸和笔的选择,没有太多讲究,毕竟只是初学,不用花血本先“利其器”,普通书写流利的钢笔、圆珠笔、自动铅笔都可练字,要交替使用,才能悟得几分笔感与手感,偶尔也写一写毛笔字,从古人那里偷学一点笔法。有空就涂涂画画,不必专为学书而书。枯枝可以作笔,浅滩亦可书画。
▲十二年前在黑板上涂画
二、学书之中的方法:
1、重感悟不重苦练:要观察各书家字帖的特点,首先是笔画的特点,其次是构架的特点,再次是章法上的特点。
举例为之:
庞中华每画必要顿笔,顿笔处多夸张,这是从魏碑处学来的笔法,好处是沉稳厚重,缺点是初学者易依葫芦画瓢,如无名师指点,最易走火入魔,不仅顿笔失了神韵,还容易把字写胖、写丑、写慢,影响书写速度。
司马彦轻微顿笔,字多圆角,无规棱之状,每字上半部分偏小,下半部分偏大,好处是笔法统一,篇章悦目,缺点是单字不耐看,初学者易横不平竖不直,上太小下太大,失了楷书神韵。此二人字帖最多,练习者也最多,但成功的人最少。
田英章的楷书与庞中华有点相似,但他的字体不得力于魏碑,而得益于汉隶、九宫,因此四平八稳,顿笔自然,四四方方,美观大方。吴玉生的行楷结体较圆,撇捺多狂放,而收得极紧,点划之间,不刻意顿笔,皆轻笔带出,字字有飞动之势,只是少许字看起来不够美观。
卢中南亦得益于九宫体,他的楷书较田英章更为清秀,笔锋饱满内敛,不事张扬,边角多圆润,入笔不顿收笔顿,因此看起来自然流利,娟秀可人。
至于张秀楷书多有唐人写经意味,明人小楷风姿;高继成行书有山人气息,而多魏晋风流;杨再春行草有汉隶神韵,布局奇特章法秀逸。懂得观书赏书,然后才能学书作书。
▲ 黑板上的涂画二

2、执笔的姿势:临摹时通常的弊病就在于运笔太死,横竖点画多不能一笔而就,初学者大多紧撺笔管,以笔尖摁纸,慢慢跟着纸张的纹理划过去,结果是横多颤抖,竖多孱弱。而我的经验是:以右手掌侧肉多的地方为支点,五指握笔略高于桌面,自由摆动腕关节挥动笔端。横则一笔摆过,依惯性自然能直,竖则往心口方向下收四指,依惯性自然有力。笔尖要巧妙地借助纸张的弹性来写字,即下笔沉而几张纸间犹有弹性,忽忽似能闻见风之进出,则此时线条直,且多能如行云,如流水。假如摁得太死,便没了飘逸之姿。
▲ 黑板上的涂画三
3、临摹的方法:临摹先用钢笔,一周后,穿插圆珠笔,再一周后穿插自动铅笔。三种笔各不相同,交替使用有助于掌握运笔的方向和使笔的轻重。一般而言,初学者用钢笔常常会使用笔的侧面与笔尖翘起的部分书写,这是错误的书写方式。钢笔宜搦其管中,用笔尖靠下部的位置书写,与桌面保持在四十至五十度角之间,入笔则左侧,出笔则右下,这样才能入笔顿笔自然,而出笔顿笔厚重。圆珠笔宜多用中锋,熟练后运笔与钢笔相同,自动铅笔则多用侧锋,出入笔要求隽秀飘逸。三笔交替,可以尽快熟练地掌握运笔的方法。
临摹先用字帖里的临摹纸,一遍后换用薄白纸,再一遍换用A4厚白纸,每页各书三遍,由清晰渐渐模糊,这样自己就有了记忆回咀的时间与想象发挥的空间。如此反复坚持一个月,书艺必然大进。这是我学张秀晚明小楷时揣摩尝试出的方法,练了两个月便脱胎换骨了;后以此学高继成、杨再春都只个把月便有六分相似。
▲ 黑板上的涂画四
4、进取的方法:学到六七分像后,如果骄傲自满,就会止步不前;如果贪多求全,就会前功尽弃。要知道每一种字体都有局限,要善于用别的字体来补充养分,增强你所练习的字体的生命力。以楷书而论,其顿笔要自然飘逸,就得从行书中取入笔的方法过来;行书要流动变化,就得从隶书中取转笔的方法过来;行草要奔放豪迈,就得从草书中取写连体的方法过来。
总之,楷书写到六七分,便得交替地练些行书。写行书不必太拘泥于单个字体的美观,因为有很多书家的行书单体字并不美观,最重要的在揣摩、吸收连笔的技巧与运转的感觉,妙在点画之间藕断丝连的韵味,在偏旁与结构间似断非断的笔意。掌握了这一点,再反观楷书结体美观的特色,自然能把行书写得美观流畅。
三、学成后的深造:
1、学成一种书体之后,贵在能变化,钢笔字始终都只是钢笔,要能写出一点古人的韵味。有兴趣的话,这时候可以学点毛笔字,从古人碑帖中学些笔法过来。如不学古人便多学些其他当代书家的字体,毕竟诸人都取法于古人,你学他也能有几分古人的影子。然后结合自己的性情与多年来用笔的习惯,对其进行改造,从而创造出具有自己鲜明个性的字体。当然了,不是每个人练字都是为了成为书法家,书法家中徒有虚名的人也比比皆是,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不跟别人比什么,争什么,自得其乐,乐在其中就可以了。
▲ 十四年前的行楷书
2、要创造求变,最简单的方法是博取,博取某些名帖中的个别字体,这里取一点,那里取一点,各只取二三瓢饮。一有闲暇时光,便挨个儿在本子上胡乱画画,有时一个难写的字画上好几个月也是有的,直把前人独特的写法,写到形、骨、韵、味完美为止。学书贵在能入,据说王羲之熟睡后,常用食指于其夫人背上作字。我们坐在山中、亭内,青石之上、白壁之间、荒地之侧、廊阶之下,都可以随手取画。哪怕是乘舟过江,坐卧流云,三寸之指可以作笔,浩浩之江可以作纸,凝眸之神可以作笔,万里云天也可以作纸。有心于此,无处非书。
▲ 十四年前的楷书
3、博取要有自家笔意,在广泛临摹、学习各书家笔意之后,这时学习他人字体便可不拘泥于形状,而只取其味道。平淡是一种味道、绚烂也是一种味道,含蓄是一种味道,奔放同样是一种味道。以自家笔意,徘徊、流连于诸人之间,这时众人的英华便非先前那般耀眼夺目,我不再为众人所役,反倒可以随意役使众人。天长日久,根基日厚,虽如千年老梅,而犹能层吐新蕊。彼时便如逍遥自在人,可御风而游于苍穹,立苇而渡于江海,岂不妙哉!
▲ 批改作文时写的字
以上就是我的一些心得和体会,方法固然重要,但勤勉亦必不可少。总结那些学书能突飞猛进的人,除了领悟到一些方法之外,还多半能视书法为一种巧夺天工、力泣鬼神的高超技艺。因为推崇,所以喜爱;因为喜爱,所以神往;因为神往,所以快乐;因为快乐,所以勤勉;因为勤勉,所以成功。我还走在勤勉的路上,常常以此为乐,力求与世无争。
2014年4月11日作 张子骁作于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