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熊碑》,全称《汉酸枣令刘熊碑》,又称《刘孟阳碑》《俞乡侯季子碑》,汉隶,书刻者不详(唐王建疑为蔡邕所书,存争议)。原碑位于河南延津县,南宋时被毁,但仍存有该碑上段、下段残石两块,至明嘉靖年间佚失。现有碑阴残石和佚失残石拓片传世。
《刘熊碑》残石宋拓本之一国博本(即刘鹗藏本,上幅纵56厘米,横73厘米;下幅纵81厘米,横115厘米。此本整纸未剪,分拓碑阳上下两幅,合装为立轴,为存字最多者。有罗振玉、李瑞清、缪荃孙、李葆恂、左孝同、章钰、杨守敬、完颜衡永、张玮、溥修、郑孝胥、俞陛云、升允、程志和等多人题跋和观款,被誉为“海内第一本”。)
该碑最早著录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酸枣城(故城在今河南延津县北十五里)有县令《刘孟阳碑》。”之后,宋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中均有著录。据南宋洪适《隶释》记载,碑文(碑阳)共23行,行33字,共670字(时已缺43字);碑阴刻有捐钱、立碑人的官职、姓名和捐款数;碑侧有宋人所刻跋语。可见该碑至少在南宋初期就已被发现,当时尚未被毁。
1915年金石学家顾燮光在延津县城内访得该碑残石一块,并著《汉刘熊碑考》。该残石曾被用作捶石,碑阳文字全毁,碑阴存字8行、计63字,碑侧有宋人所刻跋语。现藏于河南延津县博物馆。
碑主刘熊,字孟阳,广陵海西(今江苏扬州)人,系东汉光武帝刘秀之玄孙、广陵王之孙、俞卿侯之季子。其任酸枣县令期间,推行礼法教化,设立正弹、门更制度调节税赋、劳役分配,使贫富均衡。碑文分序文(骈散结合)与铭文(四言诗)两部分,记载其生平、以及“约之以礼,博之以文”的施政理念,以及“泽零年丰”的政绩。
《刘熊碑》残石宋拓(国博本局部2)
唐代诗人王建题此碑云:“苍苔埋字土埋龟,风雨销磨绝妙辞;不向图经中旧见,无人知是蔡邕碑。”遂导致后人多以为该碑是蔡邕所书,实则是一种附会,学界考证后否定了这一错误认识。
君讳熊,字孟□,广陵海西人也。厥祖天皇大帝,垂精接感,笃生圣明,□仍其则,子孙亨之。分源而流,枝叶扶疏,出王别胤,受爵列土,封侯载德,相继丕显□□□□□,光武皇帝之玄,广陵王之孙,俞乡侯之季子也。诞生照明,岐嶷踰绝,长□□□□柴守约履勤,体圣心睿,敦五经之玮,图兼古业,核其妙行,修言道□□□□□宜京、夏莫不师仰,六藉五典,如源如泉。既练州郡,卷舒委随,忠贞□郊官□□□出省杨土,流化南城。政犹北辰,众星所从。三祀有成,来臻我邦。循东□之惠抑□礼官赏进厉顽,约之以礼,博之以文,政敦始初,慎徽五典,勤恤民殷,□心顾下□□,仁恩如冬日,威猛烈炎夏。贪究革情,清修劝慕,德惠潜流,鬯芳旁布。尤愍县□济济之仪,孜孜之踰,帅厉后学,致之雍泮。草上之风,莫不响应。悦诲日新,砥□□素。七业勃然而兴,咸居今而好古,虽未尽道善,必有所由。处民之秉彝,实我刘父其人。鲁无君子,斯焉取旃。允我刘父,言善诱人,讲礼习聆,匪徒丰学,屡获有年,□载克成,神民协欣,雨不相伤,故德友归焉。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洪勋则甄,盛□刻表,诸来世,垂之罔极。褒贤表善,扬幽拔微,式序在位,量能授宜,官无旷事,□□为正以卒为更,愍念烝民,劳苦不均,为作正弹,造设门更,富者不独逸乐,贫者□顺四时。积和感畅,岁为丰穰,赋税不烦。实我刘父,吏民爱若慈父,畏若神明,悔□令德,清越孤竹,德牟产奇,诚宜褒显,昭其宪则,乃相□咨度诹询,采摭谣言,刊□诗三章。其辞曰:
清和穆铄,实惟乾坤。惟岳降灵,笃生我君。服骨睿圣,允钟厥醇。诞生岐嶷,言协□冢。懿德震耀,孝行通神。动履规绳,文彰彪缤。成是正服,以道德民。
有父子然后有君臣,理财正辞,束帛戋戋。□梦刻像,鹤鸣一震。天临保汉,实生□勋。明试赋授,互夏已亲。嘉锡来抚,潜化如神。其神伊何,灵不傍人。
猗欤明哲,秉道之枢。养□之福,惟德之偶。渊乎其长,涣乎成功。□暇民豫,新我□通。用行则达,以诱我邦。赖兹刘父,用说其蒙。泽零年丰,黔首歌颂。
注:据碑文无卒葬年月,而其辞若此,似是德政碑。按《后汉书》载,光武皇帝子广陵王荆,荆子元寿等四人皆封乡侯,史略而不载其名。俞乡侯者,不知为谁、荆之第几子?“天皇大帝”之语,自汉以来已有这种称谓。
《刘熊碑》为传世著名汉碑之一。其结字规矩整饬,用笔流美遒逸,布局疏朗清爽。清翁方纲谓:“是碑隶法实在《华山碑》之上”,殆非过誉。杨守敬跋语亦称其“古而逸,秀而劲,疏密相间,奇正相生,神明变化,拟于古文。”其刊刻精致,惟气魄稍逊。
《刘熊碑》书法在汉碑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其用笔既不同于《礼器碑》奇崛瘦硬的风格、《张迁碑》方正平整的面貌,也不同于《曹全碑》潇洒飘逸、灵动俊秀的气质,而是与《史晨碑》《乙瑛碑》骨肉匀适、流畅自然的风格较为接近。
此碑结字规整,布局疏朗,用笔流畅,点画优美且富有变化,停顿转折处虽略见方正,但又不刻意强调力量感,是汉碑中不可多得的书法精品。
在汉代碑刻中,一类汉碑刊刻精细,能够比较清晰、明确地展现出书写的痕迹,虽然不能完全与墨迹“贴合”,但亦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运笔过程,甚至提按转折。如《曹全碑》《礼器碑》《孔宙碑》《华山碑》等;另一类汉碑则更多地体现刻工主观故意而导致的刻制痕迹,整体上显现古拙、浑厚、质朴的独特美感,如《石门颂》《张迁碑》《祀三公山碑》等。从这一角度看,《刘熊碑》较好地体现了书写者运笔和结字的方法,应当属于第一类汉碑的风格。作为书写、临习隶书的范本,其价值不言而喻。
——《刘熊碑》传世残石拓本 1.宋拓刘鹗(刘铁云)旧藏本。整纸未剪,存原碑上段残石起首十五行,行约十二字,下段残石末起二十三行,行十七字。曾归端方,后归完颜衡永,有多人题跋,是最为完整的拓本(存378字)。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2.宋拓天一阁(范懋政)旧藏本。经剪裱又恢复成整幅大轴,与刘鹗旧藏本同为两残石合拓。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3.沈树镛(沈均初)旧藏本。为原碑下半截残石拓本的翻刻本。
赵之谦在考释《刘熊碑》时,提出了“形似”与“神骨”并重的审美标准,“形似”是前提,“神骨”是更高的追求,而“神骨”的核心则是对“书意”的把握。这种标准不仅要求文字考释的精准,更凸显其在书法艺术上的独到见解。不仅是他个人的学术追求,更是对清末金石界所关注的双钩复制手段—如何体现学术与艺术双重价值的回应。他的《刘熊碑》拓本双钩册页不仅展现了晚清金石学界的审美观念,而且注重鉴藏活动的审美细节,提高鉴藏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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