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县抗战史上,有一位不能忘记的民族英雄,他就是著名的川军将领、29集团军总司令王缵绪。

29集团军坚守大洪山两年之久,有效牵制了日军西进,保卫大西南贡献卓著民国有媒体称大洪山为“我们的马奇诺。王缵绪孙女王薇曾专程赴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抄29集团军有关档案资料十余天,她告诉笔者,该馆存有第29集团军卷宗29卷,其中1卷为王缵绪言论集,其余为阵中日记或战斗密报等,记录大洪山作战的案卷就达11卷占案卷总数百分之四十,由此可见大洪山抗战在其抗战军旅生涯中的重要地位。

1943年出版的《黄埔周刊》第九卷第四期报道称《大洪山,我们的马奇诺》

关于王缵绪坚守大洪山的事迹见诸报刊及网络的不少,这里不再展开,不久前笔者拜访王缵绪将军的孙女王薇,她提供笔者两则重要史料。

其一,29集团军总部设在随县双河周家湾。

根据有关史料,29集团军坚守大洪山期间,总部曾先后驻钟祥张集和随县双河周家湾,据29集团军总部参谋林文波回忆,1940年1月,王缵绪交卸四川省主席后,到张家集总部。1940年5月枣宜会战后,第五战区长官部命令我集团军总部移驻张家集东北约20华里之双河(实际不止20华里),任务仍是守备洪山。一直到1942年冬,29集团军调河南内乡整训总部设在周家湾的时间长达两年多。但是笔者一直没有看到29集团军总部设在周家湾的第一手资料,根据王薇女士提供的一份档案——第二十九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处机密作战日志封面,上面写着“湖北随县属双河周家塆”字样,时间为民国三十年(1941年)五月七日,还有一份具体的作战日志,地点也明确写着“湖北随县双河周家塆”。这是29集团军总部设在随县双河周家湾的有力证明。

王缵绪在众多的川军将领中文化程度较高,对方舆之学颇有研究,选择周家,自然是看重它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位置。当地村民称,日寇曾屡次空袭29集团军司令部,但由于所凭靠的龙尾山阻挡视线,炮弹均未命中。日寇恼羞成怒,投弹把有着小汉口之称的鄂中名镇双河成了废墟。

周家湾远眺,隆起的山峰为龙尾山

笔者查阅《襄樊市交通志》,29集团军总部驻双河周家湾期间,为了从长江上游取得军需供应专门开辟连接随洪山(茅茨畈)经双河、田集、官庄至宜城和宜城经雷家河、刘后、东巩至洋坪,以及洋坪经雾都河至黄陵庙之间的人行道修成人挑、畜驮大道达长江南岸之三斗坪。当时随、枣、宜的军需民用物资运输,全仰此道。

三斗坪—洪山人行大道

其二,制定大洪山游击根据地作战计划。

大洪山山势由西向东,绵亘随、宜城、枣阳、钟祥、京山县,盘基百里,为中原之枢,江汉之塞。第29集团军作战任务是狙击南下之敌,根据新的作战要求,王缵绪将军制定《大洪山游击根据地作战计划》,决定采取内线作战方式,诱敌于大洪山附近地带而歼灭之。

随县不能忘记的抗战名将王缵绪:苦守大洪山两载有余,用血肉铸就“民族独立金字塔”

具体作战部署——

极力避免阵地战设法与敌胶着旋作战将大洪山区划为三个游击区、一个核心区,游击区之守备兵力以团步连九分之一为比例配备之,分拘束部与打击部、游击部队三种每一游击区必须预设一个或两个歼灭地带核心区为便于策应各方游击区之作战,以全集团军四分之一兵力而机动配备之对京钟襄花两路进犯之敌,于必要时可抛弃根据区举全力参加主力方面之作战。此外,组织民众谍报网、运输站、坚壁清野、封锁要隘、破坏道路内设伏、弹药粮秣补给、搜索情报等亦在计划之中。

王缵绪在大洪山抗击日寇的作战方式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称——“大洪山老王推磨”。何以言此呢?推磨,就是一圈一圈地打转。那时的大洪山层峦叠嶂,尽是羊肠小道,日寇的辎重部队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王缵绪的部队和日寇在大洪山兜圈子,常常是川军在前面跑,日寇在后面追,追着追着,日寇竟然跑到前面去了,反倒成了川军的猎物。在一次恶战中,王缵绪亲临一线督战负伤,消息传到后方,有媒体刊发通栏标题“前线我川军大捷,王缵绪督战负伤”引起社会关注,不断有各界人士发电慰问。时任《国民日报》总编辑易君左特别赋诗一首《闻王治易将军前线负伤,诗以慰之》开篇写道:会战凯音传豫鄂,将军大纛自天落。张家集与流水沟,鲜血开成万花萼。将军不怕死,奋勇独冲锋。健儿争努力,血溅马蹄红。

29集团军坚守大洪山过程极为艰难,根据王薇女士提供的战斗日记枣宜会战结束后,本集团军在襄河东岸,陷于孤立,不得已向大洪山区及张家集方面紧缩阵地,完成一切敌后作战准备,以保证大洪山据点。惟困处山区,一面抵抗钟祥及京山两面日寇之攻击,一面又防御京山、钟祥、天门地方潜伏之土匪袭击,支持甚为艰苦。暴敌猛呈凶狠,守襄阳、断随枣被陷于八面包围之中上有飞机轮番轰炸,下有野炮逐段攻轰。所部官兵顽强战斗,已将敌三次扫荡,鏖战 50日我官兵终能以百折不挠之精神,愈战愈勇将数路来战之敌全部击溃,斩获无数,确保襄樊之安定于武汉以极大之威胁。

作战日记中触目惊心若干关键词,可见其艰苦卓绝——“求敌攻击,以策应主力军作战”、“迎击该敌,激战旬余”,“予以猛击,激战至暮将敌击退,遗尸二百余具”,“弹尽援绝”、“尽诸般手段在洪山一带作尽量牺牲”、“寡众悬殊,严防死守”、“与敌周旋到底”、“激战弥月,形坐困”、“转战大洪山西南北三方”,“激战至晓,伤亡千余’,敌军“施放毒气”、“张家集敌焚我伤兵”、“敌三千中国人占三分之一”、“敌步骑八千炮 20门飞机轰炸,分四路猛攻大洪山”……

在大洪山密林中作战的川军战士

作战最危急时,王缵绪将军曾给蒋介石委员长发去急电,“职部在洪山与寇激战,将近五旬未得补给,寇似侦悉知我弹尽援绝,自元日起昼夜猛攻,非将洪山方面扫荡不止。职刻准备以162师之现有部队作掩护伤兵,其他各师残余部队由经饬属尽诸般手段在洪山一带作尽量牺牲。惟此后警戒部队战斗力消失净尽,所有洪山一切任务,恳乞准备,免误全局。”

王缵绪将军早年戎装照

另据29集团军抗战老兵曹子安生前回忆:由于日军对大洪山的持续封锁、扫荡,山里物资十分匮乏另外从四川到湖北的物资供应线被日军截断,粮食、衣被、弹药根本运不进来。曹子安和战友天还穿着冬天的棉衣,大家只好把里面的棉花取出来,当作夹衣穿冬天,被服补给不到时,只好穿着单衣、草鞋,在冰天雪地里与日军周旋。部队将士常转战于密林中,衣服破烂不堪,犹如乞丐。由于营养不良,曹子安和很多战友都得了夜盲症,一到晚上,两眼一抹黑。根本看不见路。于是,连长便把患病的士兵集中起来,一人发一根棍子,由一个人在前面查路,一边走一边提醒众位兄弟,注意脚下的沟沟坎坎。当时连长和驻地百姓弄了一些草药给曹子安他们喝,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得到一个土方子,即用猪肝加上锅烟灰熬成水喝下去大家的夜盲症才慢慢治好。

王缵绪在大洪山还有不少事迹可圈可点,据1981年编纂的《庹家简志》记载,抗战期间,29集团军总司令王缵绪和新河乡乡长肖碧涛将荒废的新阳温泉重新开发,修建男女分浴的澡堂,供受日军毒气所害的战士疗伤及附近村民所用1941年,蒋介石将驻大洪山的29集团军由28个团减为18个团裁撤数千人之多,这些川军留在随的不在少数,至今尤其是大洪山一代还有不少川军的后代

1938年,任四川省政府代主席的王缵绪藉赴汉襄理公务之机,亲赴大洪山张集前线视察,慨然陈词:民族独立的金字塔,决心先拿我们的血肉去砌成!今天是日本无条件投降80周年,当我们仰望和平的天空,尤其不能忘记王缵绪等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的抗日英雄为守护曾随大地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在此呼吁有关部门在双河周家湾立一块29集团军司令部标牌,这也是对川军在随县抗战的应有尊重。

川军出川图,斗笠、草鞋是其显著标志

(王缵绪将军孙女王薇为本文提供了重要史料,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