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居最妙是晨起推窗时。一扇木窗’吱呀’推开,山气便扑进来——不是那种莽撞的扑法,倒像宋人画里的留白,先叫你看见几竿青竹在窗前抖露珠子,待要细看,远处云脚早从山坳里漫过来了。
檐角铁马昨夜响了一宿,此刻倒噤了声。想是叫露水打湿了舌头。山雀子偏不知趣,在毛栗树枝上跳来跳去,把昨夜的月光震得碎银似的往下掉。石阶缝里钻出两三朵白蘑,撑着小伞发愣,大约在琢磨这一夜之间,怎就平白长出四条腿来。
最有趣是山雾。分明看见它从马尾松后头转出来,待要招呼,它已化作一缕茶烟,袅袅地钻进樵夫的柴担里去了。这时节若煮茶,定要取竹根水,用粗陶罐子煨在红炭上,看蟹眼小泡顶着罐底’咕嘟咕嘟’地吐偈语。
山居日子原是这样:分明满眼都是闲景物,偏让你看出三分禅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