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桢去世的消息传到西北大营时,左宗棠沉默良久,最终只冷冷地说了句:“不吊!”

谁能想到,这位大清船政之父的葬礼上,唯独缺了他最该出现的生死之交?

1866年,左宗棠在福州正热火朝天地搞造船厂(中国近代海军摇篮),突然接到命令调去西北打仗。他心急如焚:这刚起步的船厂交给谁才放心?

左宗棠雕像

福州当地的大官们都说:沈葆桢最合适!这人来头不小,是民族英雄林则徐的女婿,更牛的是,他当江西巡抚时,连曾国藩湘军的粮饷都敢扣下来自己用,是个有胆有识的硬骨头。

左宗棠亲自跑去请了沈葆桢两次都没请动——沈葆桢当时正在家给母亲守孝(守制)。

但沈葆桢做了一件事让左宗棠特别感动:他领头带着福州一百多个有名望的人,联名给皇帝上书,请求让左宗棠留在福州把造船厂搞上正轨再去西北。

沈葆桢

左宗棠一看这架势,临走前立刻给皇帝写了份重要的推荐信,拍着胸脯保证:搞船政这事,全中国就沈葆桢最靠谱!

这对好搭档,一个去西北打仗,一个在东南造船,本来该是铁打的兄弟情,怎么最后会闹到连葬礼都不送的地步?

一、万里托付的生死兄弟

左宗棠人虽然去了西北,心却一直记挂着福州的船厂。他特意给皇帝写了封密信,大意是说:船厂是我起的头,成了功劳不是我的,砸了锅我第一个认罚!

这份担当连慈禧太后都动容了,特意下旨:船厂的事,以后所有报告,左宗棠的名字都得写上!一道圣旨,把两个男人的命运和国家的未来,死死绑在了一起。

在西北军营里,左宗棠案头堆满了从福州船厂寄来的密信。法国来的技术总监德克碑闹情绪,嫌官小,竟然一口气跑到西北找左宗棠告状。

网络配图

左宗棠一面好言安抚这个洋专家,一面赶紧写信劝沈葆桢:这人技术好,好好用他,别闹别扭耽误了正事(福州船政)。

更困难的是1874年,日本人打台湾,朝廷把本该给船厂的钱拿去赔款了,船厂眼看就要断粮。

当时左宗棠自己在西北打仗的钱也紧巴巴的,但他愣是从自己军费里挤出二万五千两救命钱,火速送往福州。

沈葆桢没让左宗棠失望。他硬是在重重困难下造出了中国第一艘千吨级的大轮船“万年清”号(中国第一艘千吨轮船)。

“万年清”号

他办的海军学校(船政学堂),送出去留学的严复、刘步蟾等人,后来都成了大人物(近代海军奠基人)。

左宗棠在西北沙漠里听到这些好消息,激动地挥笔写信夸赞沈葆桢:只要你能一直干下去,咱们的事业一定能成!

一个在西北风沙里拼命,一个在东海边上死扛,两人靠着书信,艰难地支撑着国家强兵的梦想。可谁能想到,这份兄弟情,最后会被五百万两银子彻底压垮?

左宗棠西北雕像

二、五百万借款撕破脸皮

时间到了1876年,左宗棠在新疆打仗(收复新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军饷突然断了!

急得他团团转,猛然想起几年前,沈葆桢为了加强台湾防务,成功向英国汇丰银行借过一大笔钱(洋务借款)。左宗棠立刻写信跟老沈商量:能不能也帮我借个一千万两银子救急?

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沈葆桢的回信,而是他直接给皇帝上的一道奏折!

沈葆桢在折子里算账说:老左上次借了三百万,光利息就七十万!这次再借一千万,一年利息就得八十万!这不是要掏空国库吗?

沈葆桢

他甚至还建议朝廷:让西征军别急着打仗了,先守着堡垒,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屯田实边)——这话传到前线,左宗棠和将士们简直气炸了:我们在前线拼命,你却说我们可以歇着种地?

左宗棠晚年拒挽沈葆桢,昔日死党因何成陌路?

最后朝廷和了个稀泥:同意借五百万,户部出二百万,剩下的让各省凑(各省协饷)。圣旨送到西北军营,左宗棠拿着公文,手指捏得发白。

他私下写信给朋友诉苦:“沈葆桢(字幼丹)这一手,简直是掐我脖子啊!”这边政治风波还没平息,东南那边又传来一个让左宗棠心碎的消息:他一手创办的福州船厂,换主人了!

福州船厂

三、船厂易主,兄弟情断

福州马尾的造船厂里,工人们正忙着造第七艘军舰。这时,新来的船政大臣丁日昌大摇大摆地进了厂(洋务运动)。这人是谁?他是左宗棠死对头李鸿章的铁杆心腹(李鸿章淮系)。

原来,沈葆桢被提拔去管两江(江苏、安徽、江西)当总督,离开福州时,竟然把船厂交给了丁日昌!接着,李鸿章派系的人一个接一个接管了船厂。

左宗棠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落入了政敌的手心。

丁日昌

更让左宗棠窝火的是抢钱的事。沈葆桢管了南洋(东南沿海),朝廷每年拨四百万两银子搞海防,规定南北洋(北洋是李鸿章管)平分。

这本该是沈葆桢和李鸿章平起平坐的好机会。可沈葆桢突然上书说:搞海军,先集中力量让北洋搞!直接把本该自己拿的两百万两,让给了李鸿章(北洋海军)。

李鸿章

而这时,左宗棠正在西北筹划新疆建省,到处找钱移民实边(新疆建省)。听到这消息,左宗棠气得拍桌子:中国的海防,难道就靠他李鸿章一个人吗?!

1879年冬天,江宁(南京)传来噩耗:沈葆桢病死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派人去吊唁了,唯独西北的左宗棠,没有任何表示。

当同僚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写副挽联,左宗棠只是冷冷地转过身,盯着地图上伊犁的位置。大漠的风沙,彻底吹散了两人最后一点情分。留下的,只有左宗棠收复新疆那响彻历史的捷报。

左宗棠画像

四、政见不同,兄弟成仇

翻看沈葆桢临死前给皇帝的最后奏折,那句“臣是因为读书太用功才病倒的,死得没价值”的叹息,也许藏着没说完的话。

当初反对左宗棠借钱时,他私下跟人解释过:老左打新疆是万世之功,但借外国人的钱,那是饮鸩止渴(洋债危害)——他是林则徐的女婿,亲眼见过鸦片战争后白银哗哗流出国门的惨状,对这种借洋债的事,打心眼里害怕。

沈葆桢

左宗棠的愤怒同样有他的道理。他当初建船厂时,为了防止李鸿章的人插手,特意跟皇帝申请:船厂的事,只归福州的地方官直接向您汇报(专折奏事权)。

结果呢?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把船厂送给了政敌!而在沈葆桢看来,当时李鸿章的势力越来越大,用船厂做筹码,换取李鸿章对台湾防务的支持(台湾防务),这难道不是为国家长远考虑的老成做法?冰冷的政治现实,最终碾碎了两人书生报国的热血梦想。

曾国藩

说起来也真是命运的捉弄。左宗棠和沈葆桢,早年都算是曾国藩的学生,后来也都因为钱粮的事跟老师闹翻了。

沈葆桢在江西当巡抚时扣过湘军的粮饷,左宗棠还力挺过他,说这事干得好。等到左宗棠自己跟曾国藩闹掰,湘军的人气得骂他俩是“绝无良心科”的状元榜眼。

这些一心为国、性格刚烈的改革者,就像刺猬,越想报国,身上的刺反而把最亲近的战友扎得遍体鳞伤。

沈葆桢画像

五、双星陨落,功业长存

今天站在福州马尾造船厂的旧址,还能看到沈葆桢当年立的石碑,上面刻着他写的“船政根本在于学堂”。他当年送出去的留学生,后来撑起了北洋水师的半边天(近代海军)。

左宗棠在西北种的“左公柳”,至今还在戈壁滩上顽强地生长(左公柳)。这对反目成仇的老友,用各自的方式照亮了中国近代化的两条路:一个是走向大海,一个是固守边疆。

左公柳

后人常常感叹:沈葆桢和左宗棠绝交,是晚清最大的遗憾。但很多人没注意到:沈葆桢死时,穷得箱子里只剩破布旧被子;左宗棠收复新疆后,把自己的钱全投进了西北的水利工程。

他们像两条注定不会交汇的大河,各自朝着救国救民的方向奔流。政治盟友会因为利益翻脸,但历史最终会记住,他们那颗为了国家不顾一切的赤子之心这份殊途同归的赤诚,或许比私人的情谊更加沉重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