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阳光的味道
文/杨志军
题记:
日暖茶籽光似泼,风来草木气如薰。
——化用宋·苏轼《浣溪沙》
杨振华刚把竹耙抓进手里,阳光便裹着茶籽香倏地钻进鼻孔。他深吸一口,这浓郁的香气,正是邵阳山地秋天最本真的气息。竹耙划过晒场,发出沙沙声响,刚铺开的油茶籽在阳光下铺展成一片深褐色的绒毯,籽粒饱满,仿佛吸饱了秋日精髓。爷爷杨永泰佝偻着腰,慢悠悠踱步在茶籽晒场上,时而抓起一把,于掌心轻轻捻开,眯起眼睛细细审视籽仁的成色。他喃喃道:“这日头啊,是老天爷给咱榨油人的脸面,晒不透,榨不出真香。”
杨振华却只觉手中竹耙愈发沉重,他停下动作,目光掠过这片承载着家族记忆的晒场,望向远处蜿蜒的盘山公路尽头。那尽头,连接着城市喧嚣的脉搏:“爷,您看这油坊……真耗不动了。城里……有朋友招呼我合伙搞装修队。”
爷爷的手猛地一顿,几颗饱满的茶籽从他指缝间滑落,在晒坪上弹跳了几下,重归寂静。他沉默片刻,才缓缓抬起脸,沟壑纵横的皱纹在秋阳下格外深刻:“祖宗传下的饭碗,说砸就砸?这油坊,它喘的每一口气,流的每一滴油,都带着我们杨家几代人的力气和这山里的日头味!”老人声音低沉却如磐石般坚定,浑浊的眼底深处,有某种东西在激烈地燃烧。
杨振华避开爷爷灼热的目光,低头看着脚下这片被阳光烘烤得发烫的土地。爷爷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有分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
榨油坊里,榨油匠们早已围住那巨大的“木龙榨”。爷爷的号子声骤然拔地而起,雄浑苍劲:“扎油嗬——嘿呀!”这声号子如同古老的咒语,瞬间点燃了油坊沉寂的空气。粗大的撞锤在众人合力牵引下,带着风声高高扬起!随即,“咚——!”一声撼人心魄的闷响,它沉重地砸向榨膛里的尖楔,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微微一颤。木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红透亮、散发着奇异焦香的热油,如同被唤醒的生命之泉,从榨膛底部的小口汩汩涌出,顺着油槽,潺潺流入下方的大油缸。油坊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阳光灼晒气息与草木本真的浓香。
杨振华看着爷爷紧绷的脊背和榨油匠们汗水浸透的衣衫,那汗珠在油坊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他默默走到灶膛边,接过老伙计递来的柴禾,塞进炉火熊熊的“卧龙灶”下。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粗大的锅底,大铁锅里的水汽猛烈蒸腾而上,裹挟着碾碎茶籽粉的草木气息,热浪扑在脸上,灼人又熟悉。爷爷的号子声和撞锤的轰鸣,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也撞击着他纷乱的心绪。他偷偷望了一眼爷爷专注的侧影,老人眼中的火光,仿佛比灶膛里的烈焰更炽热。
接连几日,杨振华心中如同晒场边那棵老樟树纠结的根须,缠绕着进退两难的烦闷。他独自爬上后山,山风强劲,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俯瞰下去,自家那古旧的榨油坊,像一块小小的、深褐色的补丁,静静贴在山坳的怀抱里。不远处,新修的柏油路像一条灰亮的带子,蜿蜒着伸向山外那个充满诱惑的陌生世界。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又黯淡下去,手指悬停在那个显示着“城里装修队王老板”的号码上,迟迟无法落下。山下油坊隐约传来撞锤沉闷的“咚——咚”声,一声声,仿佛古老的脉搏,敲打在山谷间,也敲打在他的心上。
爷爷在晒场上翻动着茶籽,忽然冲他招手:“振华,你来!”杨振华走下山坡。爷爷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晒得温热的茶籽塞到他手中:“摸摸看,这日头晒透的籽,芯都是暖的。”他捻开一粒,饱满的籽仁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浅黄光泽。爷爷又指着远处一小片晒得明显不足的茶籽:“你再看看那些,捂在底下没晒匀的,芯子都发暗发软。”他语气凝重,如同讲述最朴素的真理,“榨油跟做人一个理,不晒透日头,榨不出好油,做不成亮堂人!”
杨振华低头看着掌心那粒饱满温热的籽仁,又看看爷爷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膛,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秋雨总是不请自来。半夜,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瓦片上,如同急促的鼓点。杨振华猛地从床上惊起,心脏狂跳:“糟了,茶籽!”他冲出房门,只见爷爷早已冲入浓黑的雨幕,瘦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扑向晒场。杨振华抓起手电筒,紧跟着冲进冰冷的雨帘。
晒场上,爷孙俩如同疯了一般。杨振华奋力挥动大竹扫帚,将堆积的茶籽扫向中央;爷爷则半跪在湿滑的地上,双手拼命将扫拢的茶籽往巨大的箩筐里扒拉。雨水冰冷刺骨,顺着头发、脖颈疯狂灌入衣领,冻得人牙齿打颤。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暴雨中疯狂晃动,映照出爷爷佝偻的脊背和因用力而扭曲的面容,浑浊的雨水顺着他脸上深刻的沟壑纵横流淌。杨振华喉咙发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恐惧和心疼的酸楚猛烈地涌上来。
“快!灶膛!”爷爷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两人抬起沉重的箩筐,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将救下的湿茶籽倾倒在灶膛边尚有余温的灰烬上。爷爷不顾滚烫,用铁锨飞快拨开灰烬,将湿漉漉的茶籽一层层铺开,让灶膛的余热烘烤着它们。水汽在冰冷的油坊里急剧蒸腾,白茫茫一片。爷爷喘着粗气,火光映着他湿透的、微微佝偻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
杨振华默默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爷爷湿透的肩上。爷爷没有拒绝,只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用力按了按孙子同样冰冷的手背。灶膛里微弱的红光,映着两张同样写满疲惫却眼神交会的脸。油坊里只剩下湿柴在余烬中挣扎的哔剥声,还有窗外无尽的风雨声。在这片狼藉的寂静里,杨振华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滚烫的暖意,从爷爷那只粗糙冰冷的手心,一直传递到他心底最深的地方。
天光微明时,雨势终于转小。油坊里弥漫着湿柴和湿茶籽被烘烤后散发的特殊潮气。爷爷小心地拨开灶膛边烘着的茶籽,捻起几粒,凑近昏黄的灯仔细看了看成色,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紧绷了一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还好,这魂儿……算保住了大半。”
杨振华递过一碗刚烧好的热姜汤。爷爷接过来,双手捧着粗瓷碗,碗沿的热度仿佛驱散了些许寒意。他啜饮一口,目光落在旁边那台沉默的榨油机上,又缓缓扫过斑驳墙壁上挂着的、早已磨得油光发亮的撞锤绳索,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机器是快,省力气。可有些东西啊,机器它闻不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那股子晒透了日头才有的真香,得靠这里头品,靠这双手,靠祖宗传下来的笨功夫去熬、去榨!”
杨振华默默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昨夜抢救回来的那堆湿茶籽上。他心中某个固执的角落,仿佛也正被这灶火的余温,被爷爷沙哑的话语,一点点烘烤着、融化着。

几天后,油坊里那台老旧的榨油机在一次榨油时,关键的轴承发出了刺耳的呻吟。爷爷蹲在机器旁,眉头拧成了疙瘩,翻遍了工具箱也找不到完全匹配的替换件。杨振华蹲在一旁,看着爷爷焦急又无奈的样子,心头一紧。他默默掏出手机,对着那磨损的轴承拍了几张清晰的图片。夜里,昏黄的灯光下,他对着手机屏幕研究了许久,又在纸上涂涂画画,第二天一早,他揣着图纸和样品,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去了几十里外的老镇铁匠铺。两天后,他带回一个手工打制、打磨得锃光瓦亮的新轴承,尺寸分毫不差。当机器重新顺畅地运转起来,发出熟悉的低沉轰鸣时,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拍了拍那冰冷的钢铁外壳,又拍了拍孙子的背,那力道,沉甸甸的。杨振华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粗糙的手掌按在这祖传的基业上,也能传递出一点实实在在的热量。
爷爷轻轻放下碗,碗底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微而笃定的声响。这声音,似乎也敲在了杨振华摇摆不定的心坎上。
杨振华没再提进城的事。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而专注地泡在油坊里。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挥汗如雨地推动沉重的撞锤,或是蹲在烟熏火燎的灶膛前添柴。他开始仔细地观察,观察爷爷那双布满厚茧、能精确感知茶籽翻炒火候的手;观察那台虽显陈旧却结构精妙的榨油机每一个部件运转的轨迹。更多的时候,他蹲在晒场上,捻起不同晾晒程度的茶籽,放在鼻尖反复嗅闻,感受它们在阳光下微妙的气息变化。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亮闪闪的温度计,像个做学问的后生,蹲在茶籽堆旁,小心翼翼地把它插进茶籽深处,又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他眉头微锁,全神贯注地盯着温度计上那根细细的红线,待数字稳定,才屏住呼吸,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记下。偶尔,指尖捻起不同深度的茶籽,凑近鼻尖深深一嗅,再对照记录,陷入沉思。这新鲜玩意儿惹得几个老榨油匠也好奇地围过来探头探脑。
“爷,您闻闻这个,”一天午后,他抓着一把晒在晒场边缘、受热稍欠的茶籽递给爷爷,“总觉得这堆香气浅些,浮在面上,没沉下去。”爷爷接过去,仔细捻开几粒,又深深嗅了嗅,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和赞许交织的神情:“你这鼻子……有点灵光了!是浅了,太阳没吃透芯子。”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久违的、带着期冀的光,“看来这榨油的魂儿,没丢!”
杨振华拿出温度计的记录本,翻给爷爷看:“您瞧,这片位置晒得时间一样,可堆得厚了,里面的温度就是比边上低不少。这香气……是不是就差在这儿?”爷爷凑近了,眯着眼看那些他并不熟悉的数字曲线,又看看孙子认真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杨振华结实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
春去秋来,又是茶籽丰收的季节。杨家榨油坊的门前,竟破天荒地挂起了一块簇新的牌子——“古法冷榨茶油”。杨振华托城里朋友做的检测报告,被精心装裱后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清晰印着“活性物质保留率极高”的字样。他开始鼓捣那个不离手的手机,对着晒场上金灿灿的茶籽、对着木龙榨油时汉子们绷紧的筋肉、对着新榨出来那汪澄澈透亮的油,拍下一段段画面。拍完就皱着眉在小小的屏幕上划拉半天,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笨拙又执着地捣鼓着上传。油坊里歇晌的老榨油匠李伯凑过来,眯着眼瞅那发亮的屏幕:“华伢子,你这黑匣子真能变出买主?别是哄你爷爷开心哩!” 另一个搭腔:“就是,咱这油香了几辈子,还用得着这花架子?” 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雾缭绕里传来一声闷哼:“净整些没影儿的瞎忙活!” 直到那“叮咚”的订单提示音第一次在油坊里清脆响起,所有说笑戛然而止。李伯张着嘴,烟袋锅差点掉地上;爷爷捏着烟杆的手指一滞,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订单开始从手机屏幕里“叮叮咚咚”地跳出来。起初是零星的,试探性的,渐渐汇成了稳定的小溪流。油坊里,那台老旧的榨油机依旧唱着主角,但旁边多了一台小巧精致、锃亮崭新的冷榨设备——这是杨振华用第一笔像样的订单收入购置的。新机器安静地运转着,出油口流淌出颜色更为清亮、气味更加清冽的新油。
这天,一辆小汽车卷着尘土,停在了油坊前的空地上。这稀罕动静引得几个正晾晒茶籽的邻家老汉直起腰,拄着耙子张望。下来几位提着摄像机的城里人,自称是看了网上的视频寻来的。杨振华大方地引着他们参观,从阳光充足的晒场,讲到古法榨油的精髓,再介绍冷榨新工艺的妙处。爷爷起初有些局促,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翻晒茶籽。当一位年轻记者好奇地询问“阳光的味道”究竟如何品鉴时,老人停下了手中的耙子,眼中闪动着光芒。他捻起一粒晒得温热的茶籽,轻轻捻开,将饱满的籽仁递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姑娘,你闻闻这芯子。晒透了日头的籽,闻着就厚实,就暖!榨出的油,它不光香,它里头还裹着光哩!这光,就是咱山里人的日子,苦熬慢榨,守住了根,它就透亮,它就香得长远!”记者们纷纷凑近,深深嗅闻,脸上露出惊讶和沉醉的表情。几个邻家老汉不知何时悄悄围拢过来,站在稍远处听着,布满风霜的脸上,那起初的犹疑渐渐化开,变成一种与有荣焉的、近乎腼腆的笑意,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挺了挺佝偻的脊背。
杨振华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在阳光下挺直的脊背和发亮的眼睛,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比灶膛的火更暖。阳光慷慨地洒满整个晒场,新铺开的油茶籽,在巨大的晒场上均匀摊开,深褐如毯,吸饱了光热。秋日朗照下,蒸腾起温厚浓郁的香气,新榨出的冷榨油在玻璃瓶里折射出纯净璀璨的光泽。
油坊里,新机器的低鸣和老榨机沉稳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爷爷杨永泰站在两代机器之间,目光长久地落在孙子杨振华身上。年轻人正利落地封好一瓶瓶金黄的茶油,动作沉稳,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专注。老人看了许久,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最终凝结成一个欣慰的弧度。他默默转身,走向榨油坊最里侧,打开角落那个厚重的老木柜,柜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他探身进去,在柜子深处摸索片刻,取出一件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油布上落满了时光的尘埃。
他捧着那物件,走到忙碌的杨振华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油布包郑重地放在孙子沾着油渍的工作台上。杨振华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看向爷爷。老人用眼神示意他打开。杨振华小心地解开那被岁月浸染得发硬的油布结,层层剥开——里面露出的,竟是一块色泽沉郁、边缘已被磨得温润光滑的深色木匾。匾上,四个苍劲浑厚、饱含岁月力道的繁体大字,在油坊昏黄的光线下赫然显现:守正创新。
杨振华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缓缓抚过匾上深刻有力的笔画。那木质的温润触感,仿佛穿透指尖,直接熨帖到了心头最深处。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你太爷刻的。他说,老物件,老手艺,是根,是魂,得守住了,立正了!可老树也得发新芽,老路也得踩出新脚印,这’新’字,是活路,是奔头!”老人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清亮,他深深地看着孙子,“华伢子,你……懂这匾的分量了么?”
杨振华喉头滚动了一下,胸口涌动着滚烫的暖流,堵得他一时说不出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无法从这块沉甸甸的木匾上移开。这哪里只是一块匾?这分明是几代人的筋骨血脉,是日头晒过、汗水浸过、岁月熬过的魂魄所系!他抬起头,望向爷爷。老人不再多言,只伸出粗糙厚重的手掌,再次用力地、充满信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那手掌传来的温热和力量,沉实如山。
门外,阳光正盛。那蒸腾的温厚香气,是阳光慷慨的馈赠,是泥土深沉的吐纳,是草木生命无声的欢歌。它弥漫在空气中,充盈着整个院落,也悄然沉淀进每一个呼吸的胸膛深处。
杨振华深吸一口气,那熟悉又厚重的阳光味道,混合着新榨茶油的清冽草木香,如同一股温暖而坚实的洪流,瞬间贯通了他的四肢百骸,直抵灵魂深处。他豁然开朗,仿佛第一次真正尝懂了这“阳光的味道”——它不在舌尖的短暂停留,而是血脉里无声的传承,是守护中透出的那份踏实,是耕耘时滴落的汗珠折射的微光,是古木逢春、新芽勃发时那份源自根系的、永恒不灭的蓬勃生机。这味道,便是生活本身最醇厚、最悠长的回甘。
尾记:
山头新阳自生明,
守得古法存真味,
从来活水在新程。
且将新火试新茶。
——化用宋·苏轼《定风波》
(注:文章中的主人公杨振华、杨永泰因未经其本人允许,故其名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杨志军,湖南邵阳人,1996年参加工作,现供职于广东一上市大型公司,机械制造工艺与设计方向高级工程师职称,中国机械工程学会会员,曾代表公司参编过高职院校《机械制造工艺基础》教材。文学书法热爱者,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网、邵阳日报、湖南文学、武冈作家、武冈文艺、乡土文学、麦溪文艺、雪峰文艺等媒体,作品多次被中国作家网重点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