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㡳这几天连续给私企李建民的油毡厂,往西安日用杂品公司送成品油毡纸卷儿,回程到灞桥的河滩去拉沙子,油毡厂里自用。最后一天李建民亲自押车送货,在日杂公司我去卸车,李老板去办办业务,下午空车往回返。和前几次一样,过了灞桥后左首通往河滩的路口边,有一年轻人拦车问是否拉沙子,他给带路到沙场。因距沙场还有十来公里的土路,沙场有好几个,他们知道哪个沙场有铲车装载机好不好装,有他们带领能省不少事儿。与上次一样说好给他十元钱,就上车领着我们往沙场去。
沙场铲车装载机
上了土路走有四五公里,有三个小伙子在路边站立,领车人说是他们一个村的,要求把他们带到沙场有事要办。既然是一个村的也不好拒绝,就让他们上来一块走。又走了三四公里来到一个沙场,那三人下来很快离开。领车人带李老板去开票处交钱 ,然后叫铲车装载机裝车,没有几铲子就裝满了,李老板把领车费也付给了领车人。正欲登车往回走时,那三个年轻人又回来了,也要上车同行。领车人替他们解释道:
“他们办完事儿了,跟车回去还到来时上车的地方下车。”
我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不正常,就阻止他们说:
“不行不行,人货不能混装,查到要罚款的。”
“这是土路没有交警,不会检查的。”
“那也不行,万一要突击检查呢,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这时李建民也说:
“让他们上来吧,看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反正也不远就顺道捎上吧。“
见李老板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再阻拦了,让这三人登车坐在砂子上。行有三四公里,领车人叫停车让三人下来,谁知其中一个小子,径直走到车头前边站立不动,其余两人来到我车门前,伸着手向我说道:
“拿三十块钱来!“
“什么三十块钱?”
“我们带车的三十块钱呀!”
“带车的十块钱已付过了,再说也没让你们带车呀,你要的什么钱?“
这时带车人说话了:
“你掏钱吧师傅,一人十块,否则你走不了的!“
车前边的人说:
“少费话,快拿钱来,不掏钱今天你就别想走!”
我转头问领车人:
“你不说是同村的去办事儿吗,怎么现在强行要钱,这不是明抢吗?“
“是同村的,你就给钱吧,不给就走不了!”
李建民这时也说话了:“已经给了十块钱,再给你们十块钱双份儿,这下行了吧?“
“三十块钱少一分都不行,快拿钱吧!“
“这不是强盗打劫吗?我没钱,你们能怎么样!”我气愤的说。
“那你们就嫑想走,看谁熬过谁!”车窗外的匪徒强硬地撂下了狠话。
此地距最近的村庄也有二三里地远,土路上没人也没车,虽然他们以四对二占据优势,但也不敢冒然动手,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僵持着。李老板看没有调和的余地,无奈地说道:
“好吧我给,简直是一群土匪!“
“不能给,惯下他们的毛病!“
“回去还有事儿,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说着就把三十块钱给了这伙匪徒,土匪们接钱后,立刻作鸟兽散,我们才得以继续前进。走到灞桥街上我气愤不过,要到派出所报案,李老板说:
“算了吧,三十块钱的案子,他们不会重视,还耽误时间,这功夫咱赔不起。”
一路上越想越窝囊,光天化日之下,竟被几个土匪打劫,肚皮都快气破了!这是我干汽车司机以来,遭受到最为窝囊的一件事情!
陕西钢厂
八九年元旦放假几天,节后上班没跑过远途,尽是附近的任务。直到六号,废钢车间才要车到西安去拉扁钢条,采购员是西安知青卞应昌。上午九点多就来到东郊的幸福路上,找到陕西钢厂。可是去销售部门一问,扁钢条没有现货,得等到明天下午才可能生产出来。没办法只得出来,我问老卞:
“现在我们到哪去?”
“叫我想想,到哪去呢?啊,要不这样吧,先到胡家庙我同学家去一趟吧,他有病没上班,一直在家休病假,咱们看望他一下再说去哪里吧。”
在他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胡家庙的机械施工公司家属院里,在一块空地上停下车,跟着卞应昌走到一排平房的门上。他边敲门边问:
“老黄在家吗?”
“谁呀?啊是老卞啊。”
女主人开了门,看见老卞转头向内说道:
“是卞应昌来了。”
我看见女主人不由得一愣:
“李桂莲,怎么是你啊!“
原来在一九六八年复课时,陕压厂才组建子弟学校,成立了一个初中班,刚开始只招收家住山上的初中生,因人数少所以不分年级,组成一个十四名学生的初中班一起上课,那时我与李桂莲就是同学,时间只有二三个月。
女主人这才注意到我:
“哎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也呆了一呆。
“我跟老卞到西安拉货,他说到同学家中探望病号,就一块儿来到这里,没成想是你家啊!”
“快进屋吧,别站着了。”

“还有谁呀?”
正说着男主人迎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吃惊更甚:
“黄守忠,原来你们是一家啊!”
主人黄守忠,是我在铸铁车间时大件工段的工友,非常熟悉的老同事了。卞应昌没有事先说名字,以为我们不认识。实则我与他夫妻二人不但认识,还大有渊源。进屋坐下后说起话来,黄守忠问我:
“你跟桂莲认识?”
“岂止认识,还是老同学哩!“
“你年龄比她大呀,怎么会是同学呢?”
李桂莲就把文化大革命中,陕压厂初创子弟学校之事说了一遍。卞应昌问黄守忠身体情况,他说:
“还是那样,继续休着病假。”
我问他:
“你何时调回西安的,现在就在这儿上班?我记得你身体很棒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的人事档案还在陕压铸铁车间,想往西安调没有门路根本没有希望。桂莲在这单位上班,我是这儿的家属。至于身体嘛,进厂时本来是挺好的,因长时间重体力劳功落下腰病毛病,近年来心脏也出了问题,不能干重活,一出力就喘不上气儿。所以经常休病假,很少正常上班。”
李桂莲
李桂莲也说:“在家里稍重一点的活儿他也干不了,全得我来干。但这样长期休病假也不是一回事儿,总得找轻一点儿的工作干才行,但又没有办法,简直愁死了!”
“你可以找医院的大夫开证明调换工种,换个轻松一点工作嘛。”
“找了,大夫说还没到那程度不给开。再说了,哪个单位肯要我这样的病号哇?“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就对李桂莲说:
“你们班同学的父亲在供应处当领导,请他帮帮忙,能不能把守忠调去当采购员,他们正需要人呢。特别是家在西安有社交能力的人,我看你家守忠正符合条件。”
“那能行吗?”李桂莲犹豫道。
“去试试就知道了,万一能成就解决大问题了。不过你还得到大医院去确诊一下,取得诊断证明是关键。”
随后卞应昌又聊其他事情,李桂莲今日歇代休在家没上班,看快到中午就下厨做饭来款待,我们就在同事同学家叨扰一番,直到两点多方告辞出来。在车上我发问:
“现在我们该到哪里去?”
“扁钢即没有现货,我们总不能放空回去吧?这样,你找旅社住下,明天下午咱再去陕钢装货。我回家一趟,明天我来找你。”
于是就在咸宁路的一家旅店住了下来,卞应昌坐公交车回家,余自已一人随便活动。第二天下午卞应昌如约来到,带车又去陕钢厂,这次有货。所谓扁钢者,就是从钢板上剪裁下来的边角余料,拉回去作炼纲的原料使用。装了一车办完手续,满载而归。
二十号下午,从焦坪出车回来见我在贸易货栈时的领导冯忠贵,他拿着任务单对我说道:“明天跟我跑一趟绥德,你准备一下东西。“
“又去拉烟啊?”
“上去拉车面,回来拉烟酒。”
到陕北拉烟我们是老搭档了,不用多说知道该怎么办。
冯忠贵与我
二十一号上午,就和忠贵去粮站装面,十点半装完就上路出发了。重车上坡车速慢些,但是第一站也赶到了子长县住㝛。次日早起上路,早早就来到绥德,并没有停留,直接赶至子洲县,找到熟知的联系人,通知出去销售面粉。也没卸车,即在车上售卖。但是一直到晚上,才卖出一大半面粉。现在的情况是卖面的多了,面粉也不十分稀罕了,销路自然也就没有以前火爆了。无奈之下只能将剩余面粉卸下,第二天继续售卖,我们两人只好找旅馆住宿。次日下午方将剩面处理完毕,赶忙结完帐款登车返回绥德。
还到绥德饭店住下,忠贵仍然回他老泰山家。翌日早起床一看,外面一片茫茫白色世界,夜里下大雪了,至今依然飘飘洒洒下个没完。并且越下越大,到处都飘着鹅毛大雪。看情势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下余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大雪封道断绝交通,今天是彻底走不成了。忠贵上午冒雪来了一趟,说大雪天不能动,一切等停了以后再说。怕我一人待着寂寞,拿来几本杂志给解解闷儿。其后一整天没出门,只好在旅舍看书消遣。大雪一直下着,直至下午三四点钟方才逐渐停住。
陕北公路大雪
二十五日上午天寒地冻,地上厚厚一层雪,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多度。九点多钟忠贵来至说:“烟酒提货单已经开好了,这雪我看两三天后才能化,你看现在装车能不能走?“
“还是走吧,再等两天还是这样子,不如早点走好。”
“你有把握吗?毕竞安全第一!”
“你放心吧,路上跑慢点。你即是不说我也会注意行车安全的,这是司机的第一要务!”
“我对你的开车技术是放心的,不过是提醒你一下。“
说走就走,我立即去发动车子。可是在当时零下二十多度的条件下,汽车很难发动。多亏饭店准备有开水,专门给发动汽车预备的。忠贵用随车带的水桶提了四五桶开水,上边灌着下边放着,让发功机预热,直到灌注了几桶开水,发动机体被烫热后,又用车摇把将发动机摇动起来,让机油带上来润滑到机件上,连启动马达带手摇车把车才发动了起来,先怠速运转了一会儿,方慢慢起步向外走去。来到库房装车,烟酒装得满满一车,用帆布盖好并绑扎结实,而后到忠贵岳翁家吃了饭,就起程返家了。
汽车挂防滑链
车上没有防滑链儿,小心翼翼地在厚雪覆盖着的道路行驶,路上的车明显地比平常少了许多。当地车都带着防滑链儿,陕北寒冷冰雪多坡道也多,带防滑链儿这是常态。关中冰雪少道路平,一般司机都嫌麻烦,所以很少有人带防滑链儿,而我就是其中之一。路上只能中速行驶,甚至更慢,一切行动要保障安全。从绥德下到延安区区二百来公里,跑了足足六七个小时!就在延安找旅店歇止,等明天再走。
次日早八点半起床,天气极冷,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还真是这样。我与忠贵登车上路,踏上冰雪大道,艰难地向着回程而行。出城不远就是一个大坡,冰雪下坡路又没有防滑链儿,我心里没底信心不足,就停在路边上,迟迟不敢下去。直等到过来重车带着防滑链儿,缓缓地下去了,过了十来分钟以后,转头跟忠贵说:“人家能下去,我也能下去,咱们走!“
“那你小心一点,总停着也不是办法。”
从下坡开始我就用三档,快慢都不行。快了车速控制不住,还不敢硬踩刹车;慢了重车轮转不快形成阻力,车轮一样打滑,和踩刹车一个效果。三档车速适中,还可点剎利用发动机控制车速,坚决不能急刹车。这是我以前的行车经验,就是循着这一经验,开始沿着前车的车辙,左右滑动着,跌跌撞撞地到了坡底,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难关。直到此时,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上坡就容易了,还有几个坡道皆是如此。
行驶在沟底
到黄陵吃了个饭,而后继续保持中速行驶,过了宜君是长下坡道路,不过好在接近关中,积雪少了很多,还是小心谨慎进入了关中金锁关。到了铜川路况大为改观,终于顺利地回到了庄里,晚八点多方进贸易货栈停车场的大门。
翌日九点半来到停车场,跟忠贵卸了一半货物,剩下一半烟酒又给送到富平的有关商铺,下午两三点才回来。
晚上回党校家中探望,见家慈已从洛阳回来了,告诉我外爷前几天去世了,因我上个月才见过不久,就没有告诉我。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现在突听噩耗还是很难受的。亏得上个月我去照料了几天,感情上不至于太过遗憾了。
END
作者简介:北国春城,本名王彦君,曾在富平庄里镇生活工作过二十六载,对古镇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是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