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送火神把子
说起春节的习俗,我就会想起老家的那些场景。在农村过节那可是相当热闹,有赶大集的,有放鞭炮的,有贴春联的,有祭灶君的,还有吃饺子的,从初一一直到十五,每天都有好玩的事儿。要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我觉得得数正月初七送火神啦。
火神,民间称之为“火德真君”,或直称“火神”。它是人们信奉的诸神中资格最老的神祗之一。 相传远古时期燧人氏教人钻木取火,使人类以熟食为生,为了纪念他,人们尊称他为“火神”,把农历正月初七定为他的生日,这便是正月初七送火神的由来。每逢到了大年初七,家家户户都要准备送火神,以免来年家有火灾。
沛县正月初七送火神把子的年俗,在小编小的时候较隆重。记得在鸳楼老家每年过了春节,初三、初四,村里年长的、有威望的,好操心的、没事的头面人物就开始筹备火神爷生日的庆典,这天一大早,村里就已经在当街扎起一座“火神棚”,并请村里书法好的先生用红纸书写火神牌位,上曰:供奉——赤帝真君之神位。供在里面。之后就络绎不绝的有上了岁数的人从家里拿来纸元宝来给火神爷上香跪拜,祈求家里一年平安不发生火灾。火神棚前也已安排了专人接收捐款,上下不封顶,全凭心意捐,这些钱都是用来买送火神爷走时所放的鞭炮的,所以一般都会来捐。晚上举行送“火神”的仪式。燃鞭炮、放挂鞭,礼花四溅,火神起火升天,牌位焚化,人们向南方磕头祝送。还有要送出去三里开外,意即送得远远的,送到它无法危害自己的距离。
这个习俗从什么开始的恐怕已经不大好推溯了,不过我还是清晰地记得我小时候那会是很憧憬这一天的。
那时候,每到这一天上午我爷爷就会用秫秸给我扎一个“火神把子”,火把的绑扎也挺有道道的。用料最好的是干透了的玉米秸秆、秫秸杆、棉柴,混杂绑进去适量的干麦草、干稻草,这样既易燃又能烧较长时间。为了易举不至于烧了手,还有的在底端绑上一根短棒。更有些大胆的孩子在火把里面绑进去几个鞭炮,过不了两分钟“砰”的一爆,很吓人很刺激的。
火神是傍晚才送的,而我们差不多大的伙伴们还没吃晌午饭就扛着到处乱窜了,嗷儿撒叫,好不热闹。那时候鞭炮也便宜,我记得中午买来鞭炮后,就开始沥沥拉拉的放起来了,“二踢脚”、“大雷子”炮声不断,孩子们这天是吃不肃静饭的,都凑到“火神棚”跟前等着送火神仪式的开始。
在农村,还有“躲初七”这一说法,说是刚结婚的新媳妇初七这天会“看到火,死婆婆”,所以要到娘家去躲躲,而且要一躲躲到正月十五以后,因为十五这天“看见灯,死公公”,迷信这些的都去躲了,不信这些的不去躲也没见他们家咋着。当然大部分还是会被娘家“叫”走,这也是一种礼数,说明媳妇娘家人尊重亲家公、亲家母。这个封建习俗当然可笑得很,应当是旧社会老百姓年景不好,过年没多少好吃的,怕儿媳妇争嘴,支出去吃娘家,过完十五,好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回来。别看这天不少自家村里的小媳妇都回娘家了,可是一点也不会冷清,因为新出门的姑娘们却都抱着孩子回来了,唧唧喳喳、同样欢庆。
送“火神”是男孩子的事。早早地吃了晚饭,还未等到天黑,孩子们便陆陆续续地汇集到村庄南面的大土路上。孩子们的年龄不一,大到十五、六岁,小到七、八岁的都有。他们的手里或是举着、或是拖着、或是抬着长短不一,大小不同的火把,天刚刚黑,已经按捺不住的孩子们就让大人帮着点着草把,朝前举着,飞快地跑出门去,跑过大街,冲出村子,奔向田野,嘴里高叫着“送火神喽,送火神喽!”全然不顾大人在背后提醒脚底下慢点,有的草把上泼了些煤油,火势燃烧得格外凶猛,有的火苗引燃了绑在火把里的鞭炮,会突然“啪”地一声爆响,把正跑着的孩子吓得一愣,接着哈哈地笑起来。
孩子们向着西南方向蹦跳着、奔跑着异常的兴奋,并齐声高喊着那句经年不变的谶语:“火神把子上西南,单烧胡庄的秫秸攒。”我们边跑边喊,喊得声嘶力竭,尽可能把声音提得很高很高,让这声音在昏黑的天地间和火把一样显著,传到对方人的耳朵里。孩子们口里喊到的胡庄是在我们村西南两三里的一个村子,和我们村不属于一个县,胡庄属于丰县,两村之间来往很少。与我们村最近的是南面的马庄,两村仅仅一里之隔,来往也较多,初一早晨还会串庄磕头拜年哪。孩子们要把火神送到胡庄,而不说送到马庄,是很明智、很有分寸的。一则不少人在马庄都有自己的亲戚朋友,谁也不会希望自己亲戚家失火吧;再者两村相邻,谁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还是把火神送远些好;况且要是喊着烧他们的庄子,那两村的孩子还不得打起架来呀。故此,两村的孩子向来相安无事。
送火神的终点没到胡庄,碰不到胡庄的孩子,也就没有发生龃龉的机会。只是不知他们知道这口号后会有何感想?看来这流传已久的口号分寸把握得不可说不到位呀,只是恐怕谁也搞不清楚为何要单烧人家的秫秸攒呢?倒是散落在路上还在燃烧着的秫秸,有时不巧慢慢地引燃了谁家在路边堆放了很久的一堆麦穰,灰白的烟气顿时在空中弥漫开来,红红的火苗也冒出老高,站在村口张望的大人发现这一信息,有时会赶过去两三个人扑救,大多的却是跟着孩子们一起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反正麦穰的主人也不会在乎,更不会怪罪的。这小小的插曲无疑为送火神的孩子增加了不少乐趣,更成为小伙伴们以后几天津津乐道的谈资,也拉长了孩子们的童年记忆。
田野是我们爱去的地方,辽阔的土地,不怕灰烬得滴落。拼命跑啊,看谁把火神送得远,一旦火把燃尽,你的游戏也就结束了。稻草烧尽了,棍子已经燎得黝黑,随手一丢就可,千万不要把棍子拿回家去,否则换来的只会是妈妈的一顿痛骂,“你个小憨孩,咋又把火神拿回家啦?”
回到家里,还有一项讲究就是不能开灯。说是,谁家开灯,老鼠就会在谁家娶媳妇,呵呵,更是滑稽的很。现在光明惯了的人恐怕遵守这一样的不多了。
在没有电视、电脑缺少文娱项目的过去,各个村送“火神”的队伍都很庞大,碰头后经常发生斗殴、投坷拉仗,甚至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当然,现在人们已经把送“火神”当成一个小孩子的“娱乐项目”,投入的人越来越少,参加的人只是求个吉利、图个热闹罢了。在小编的老家也没有几个扎“火神把子”的了,现在十几岁的小孩反而并不多么好奇这个了,也许是现在可以供他们娱乐的东西太多了的缘故吧。前几天回老家时,我特意询问邻居这事儿,他说:“这几年(村子孩子)没谁送火神把子了。”我听了不觉有些怅然。看来送火神这一年俗在村里也许要流逝了。我想,那场景氛围只能在我窖藏的记忆里找寻了,而且会被发酵浸渍的愈来愈浓郁醇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