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晴雯在早上拆穿贾宝玉和袭人偷试云雨情之事后,到了晚上又一次爆贾宝玉的猛料,说了另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

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我也没功夫收拾水,你也不用同我洗去。今日也凉快,那会子洗了,这会子可以不用,我倒舀一盆水来你洗洗脸,通通头。才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叫他们打发你吃。”

晴雯的这次爆料,又一次将贾宝玉在怡红院的细事抖搂出来,且更加的荒唐和不可思议。如果说“贾宝玉初试云雨情”还只是少年初长成,那么与碧痕的胡闹,则超出了贾府规矩的范畴。

第六十五回,小厮兴儿提到:“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说明贾家并不禁止贾宝玉与丫头的通房行为。但是凡事有度,像碧痕的行为明显是引导贾宝玉肆意放纵,肯定不被允许。所以不久后她在怡红院的地位就直线下降,混到了春燕、四儿一列中,算是对她的惩罚吧。

不过,晴雯的这次爆料,还有一处要讲,就是她提到的那句“也不知是怎么洗了”耐人寻味。晴雯与袭人、薛宝钗同岁,自然早已通人事。她会如此说,实际是在故意讽刺贾宝玉与丫头们的越礼胡为。

早上贾宝玉刚因扇子的事儿与晴雯吵架,更恼怒晴雯拆穿了他与袭人“鬼鬼祟祟”的秘密,扬言要撵了晴雯去。此时他消了气,又忘了早上那一段故事,但晴雯却并没有就此揭过,反而更拿出贾宝玉和碧痕的事说话,就是要告诉贾宝玉,你们行得,就要被人说得。言外之意是她与她们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晴雯: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是怎么洗了,她真的不知道么?

晴雯的立场和坚持,恰是她的可贵之处。贾宝玉大了后,怡红院众人也跟着人大心大,各自生出想法,都想钻营为自己谋一个摸得着的前程。一时间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早掩盖了暗流汹涌。晴雯对此不屑一顾,也坚决不与之同流合污。

她对袭人等人不惜一切的钻营不以为然,恪守女儿的清白底线,将贞洁与道德上升到了精神层面,并不以出身低而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就是曹雪芹在她的判词中称赞的那样: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晴雯死后,又被赋予了芙蓉花神的美誉,并被贾宝玉以《芙蓉女儿诔》祭奠,更是突出其“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精神。显然,曹雪芹对晴雯的赞誉要远高于其他人,甚至是与林黛玉、妙玉等人平齐的地位。这在贾府丫头以及金陵十二钗三册人中都属于翘楚。

如今有不少观点标榜王熙凤不允许贾琏纳妾,是追求一夫一妻的男女平等和婚姻纯净,将凤姐推崇为具有新时代女性追求的高度,是值得商榷的。王熙凤的行为绝不是捍卫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个人权利,而只是妒忌成性,容不下第三者的悍妒,否则她也不可能利用平儿给贾琏做通房丫头了。

反而是晴雯的自尊自重,才略微具有超越时代的意义。她虽是奴仆,却力求与贾宝玉在精神上实现平等,看似忘乎所以的不知尊卑,实际却体现出了男女平权的意识。尽管晴雯也并不是真正的反抗,没有小红、袭人那种一心想摆脱奴籍的追求。她接受自己身为奴才的现实,但又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和平等,她的精神确实超越了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儿。

作者:君笺雅侃红楼(vx公众号: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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