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喧嚣的尘世中,有人以楼宇争高,以陈设炫富,却不知真正的居所之美,在于以空间为纸、光影为墨,书一曲静谧的诗。中式雅居,非雕梁画栋之繁,而是一方天地间“慢”与“少”的哲思,是千年文脉在砖瓦间的低吟浅唱。
古人筑园,讲究“隔而不塞,透而不断”。《园冶》有言:“疏源之去由,察水之来历。”一墙一窗,一廊一径,皆非随意堆砌,而是以留白为韵脚,让气息流动,令心境舒展。若将厅堂填满,便失了“游目骋怀”之趣;若庭院壅塞,则无“月移花影”之妙。真正的雅居,如山水画卷,虚实相生,空处自有风云涌动。舍尽冗余,方显格局之清朗;疏密有致,始成意境之深远。
《长物志》云:“随方制象,各有所宜。”中式雅居,不以金玉为贵,而以木石为友。老榆木的纹理,是岁月沉淀的诗行;青砖的斑驳,是时光晕染的水墨。匠人斫木成器,不求工巧夺目,但求“顺物自然”——保留材质的本真,便是对天地最大的敬意。苏轼曾言:“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居所中的一桌一椅、一器一物,若能褪去浮华,便可与人心共鸣,于无声处听惊雷。
陶渊明笔下“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道尽中式雅居的精髓。一扇花窗,框住四时更迭;半卷竹帘,隔开尘世纷扰。所谓“诗意”,不在陈设之多,而在心境之净。张潮于《幽梦影》中写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雅居之妙,恰在借景生情——晨起推窗,见庭前竹影扫阶;夜静凭栏,听檐下雨滴敲石。此间无须广厦千间,但得方寸之地,便可容山水,纳春秋。
文震亨言:“居山水间者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然若不能栖身林泉,亦可借光影造境。纸灯笼晕染暖黄,似将月色引入轩窗;格栅疏影横斜,在白墙上写就无声的辞赋。光影交替间,晨昏自成韵律,居者如置身水墨长卷,俯仰皆成画意。正如计成所言:“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一缕光、一道影,皆是自然与匠心的私语,让时光在明灭中沉淀为诗。
中式雅居,终究是一场与自我的对话。去雕饰,守本真,在疏淡中见丰盈,于寂静处听回声。若说繁华盛世是一曲急管繁弦,雅居便是弦外的余音——不争、不显、不疾,却让魂有所栖,心有所归。愿你我皆能在砖瓦木石间,修得一片清明世界,以空间为诗,以生活为注,写下属于自己的东方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