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闲划船捻河泥
农事谚语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种植庄稼主要使用两大类肥料,一类是生产队和各家各户养猪积下的猪灰等农家肥料,还有一类就是划着小船从池塘里捻河泥,再与稻草、青草等混在一起,发酵沤成的有机肥料。
记得儿时村庄周边的水系通达,河塘众多。一到农闲时节,捻河泥沤肥就成了生产队一项主要农活。捻河泥的工具,虽然比较简单,但也像景德镇的瓷器一样,必须成龙配套,少了那一件都不行。
一艘木制小舟,一米多宽,五六米长,中间是一个用于盛河泥的大船舱,两头各有一个小船舱,船艄处各有一个半平米大小的平台,供捻河泥的人作业时站立使用。与之相配套的工具有:捻河泥用的捻网、撑船用的篙子、往岸上掏河泥用的抄子、往岸边灰潭里倒河泥用的长把钉耙,还有割来的青草、地里收上来的稻草等沤肥配料。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这捻河泥用的捻网,它是一种特制的农具。两根七八米长的竹竿,在粗的一头用火将竹竿烤热后弯成一个五六十公分长的圆弧形,再在竹头上与圆弧形成九十度直角安装两片五十公分长的竹片,然后将提前用麻线或棉线织成、用猪血浆染桐油浸泡的网袋固定在上面,再用螺丝将两根竹竿交叉固定在一起,利用杠杆原理操纵捻网口张开、闭合,灵活自如地捻河泥作业。
一副捻网足有三四十斤重,再加上捻起一网河泥,瞬间的份量可想而知。所以,捻河泥是个力气活儿,只有青壮年男劳力才能担当如此重任。
我小叔当时三十岁左右,十六岁就做生产队会计,从没出过差错,干起捻河泥之类的农活来也是响当当的。只见他和搭档一起用头将小船顶到池塘边上,顺着码头轻轻往河里一推,河泥船就下了水。小叔一把拉住船尾,转身将跟在屁股后边的我抱到船艄的平台上,嘱咐我坐稳坐好,不要乱动,否则就会掉进河里,有时还吓唬河里有“落水鬼”。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船艄上,看着小叔他们一下一下地捻着河泥。
小叔在船舱边站好,身子侧向河里,两脚分开稳住步子,双手操起捻网放入河中,张开捻竿直插河底,用力使劲往下一杵,随即合拢捻竿慢慢往上提。捻网到船舷口时,一手握住捻竿、一手使劲上提捻网,随着小船微微一晃,说时迟那时快,将捻网拖进了船舱里,掰开捻竿,捻网张开大嘴,一网河泥吐进了船舱。
小叔一次一次将捻网放进河里,一张一合夹住河泥,一晃一提倒进船里,那利索的动作,那轻松的表情,那待定的神态,简直与上山打虎的大英雄杨子荣没有两样。约莫两袋烟的工夫,船舱里就盛满了黑乎乎的河泥,眼看着船舷处就要往里进水了,小叔急忙用抄子往外掏水,另一个人就用篙子往岸边撑,靠到灰潭下方河边停下来,用篙子在船舷外侧一插固定住小船,然后就一抄子一抄子往岸上抄河泥。
刚捻起来的河泥带水流汤,抄起来非常费劲,得掌握技巧,因而抄河泥也算是个特异功夫,只可惜没有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我小叔很熟练地往岸上抄着河泥,低头从船舱里抄泥,抬头往岸上扔泥,一上一下,利利索索,干干净净。河泥顺着提前筑好的沟渠流进了灰潭,实在流不动时就拿长把钉耙捣腾一下,再在灰潭里铺上青草、稻草之类的配料,铺一层配料盖上一层河泥,半天功夫就能捻满一灰潭河泥了。
生产队的每一块农田边上,都有一方灰潭,里面装满了河泥与青草、稻草的混合物。沤上几天,灰潭表面就会冒出气泡,好似沙滩上的螃蟹洞,“咕噜咕噜”冒个不停,还能闻到一阵阵酸臭的气味。后来才知道,这酸臭气味是沼气,可以烧火做饭,现在看来是上好的绿色能源。
每次捻河泥,都会有不一样的意外惊喜和收获,给枯燥的农事生活增添了美味乐趣。
每当听到捻网提起时有噼里啪啦的响声,那肯定是动作缓慢的小鱼被逮住了。我就高兴地喊起来:“有小鱼喽、有小鱼喽!”小叔将小鱼捡起来,放到船艄的小舱里,我就趴在船艄上开始逗小鱼玩儿。

每当看到捻网嘴一张,吐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那肯定是夹着河蚌了,我同样会高兴地叫唤起来:“有河蚌吃喽、有螺丝吃了。”小叔将河蚌、螺丝捡到小船舱里来,待收工时一起拿回家,做成红烧杂鱼、韭菜炒河蚌等美味佳肴,全家人美美地享用一顿。
如今,随着农业现代化和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提高,捻河泥沤肥之类的农事农活虽然已成往事,但当年培育养成的耐劳吃苦、勤劳奋斗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努力工作和成长进步,并加倍珍惜和传承发扬。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堵锡忠,江苏江阴人,长期在部队和地方机关工作,现已退休。喜爱码字、好爬格子,偶有作品见诸报刊,获等级奖励并被收入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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