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此近乎武断的表达，有些人肯定不服甚至不舒服，或者懵逼。
说起白帝城，来过这片水土，并且留下诗文的人，古往今来不计其数。
首当其冲，自然是李白和他的江湖小弟杜甫。李白留在这片水土之上的诗歌，堪称一首顶一万首。这首诗只能是《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杜甫在这里饥寒交迫将近两年，尽管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实喝不爽，他还是在这里留下430多首诗歌。
430多首诗歌里，就包含被后世称作“古今七律第一”的《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杜甫一首《登高》，虽然知名度上无法匹敌大哥李白那首《早发白帝城》，却依然让后继者难以望其项背。
清早，我从夔州古城沿江而行，很早就来到了白帝城。
进入景区之后，我围绕白帝岛转了一圈，然后在白帝岛的竹枝园里，把一些即时感触记录下来。
难免的，这些感触之前也随手拍了一下。分享在这，就算看图说话。
▲图片©开哥随手拍
初出蜀地的李白，游历江南之际，正是青年意气，满目新奇。在《长干行》这首诗中，他写到瞿塘峡口灧澦堆：“十六君远行，瞿塘灧澦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李白曾经亲历过长江这片水域的凶险，所以他大概可以为思妇代言。
后来，灧澦堆被炸除。可以从老照片和刚刚的随手拍中进行对比想象。
白帝城边足风波，
瞿塘五月谁敢过。
缲丝忆君头绪多。
拨谷飞鸣奈妾何。
这是李白辞亲远游仗剑去国初出蜀地路过灧澦堆时候的印象。因为有这样的印象，李白才有为江南思妇代言的感触。
拥有这些情绪和感触的李白，无论如何预料不到34年之后自己的命运依然严丝合缝的与这片土地山河绑定。
59岁的李白，在流放夜郎行至白帝城时，意外得到“遇赦放还”的诏令，他欣喜若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有了李白这首号称“天下第一快诗”的千古绝唱《早发白帝城》。
白帝岛北侧山坡上，巨大的标语式展示着李白这首诗中的句子——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对面，一江之隔的山坡上，是真正的标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有时候，不伦不类也会创造出匪夷所思的视觉效果和感触由头。
在白帝岛竹枝园内的碑林中，读到明代王叔承这首《竹枝词》，不禁会心一笑：
生年十五棹能开，
那怕瞿唐滟滪堆。
郎今晒网桃花渡，
奴把鲜鱼换酒来。
世间有多少男人拥有如此运气，可以遇到如此默契相知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想来想去，也就是苏轼了吧？
再美的景致，如果没有这些文字建筑起来的文化背景，走得再慢，看得再仔细，也终归免不了沦为走马观花。
白帝城，如果没有三国旧事，如果没有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这一庞大诗人群体海量诗文的加持，恐怕大概率上也是一个“泯然众人矣”的处境
说实话，在这个号称“诗城”的江边小城，即便是杜甫的千古绝唱《登高》，存在感也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存在感。
唯一的“强存在”就是李白这首诗，随处可见，各种呈现方式。
再多呈现，也还是比不上李白这首诗本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用解释，谁都懂谁都领会，谁都能够感受到这些诗句中李白的心情和心事。
这恐怕就是白帝城能够特别吸引全国各地游人前来的底层逻辑吧？
在白帝城，有李白这首诗在，杜甫以降，任何一位诗人，都会“俯首称臣”。©
2025年7月20日 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