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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七次云南,一直在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周边打转,这一次终于解锁了滇东南。除了集散地昆明和抚仙湖,这次的目的地都在红河州域内,红河州的全称是“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这里却生活着包含汉族在内的11个世居民族。
随着云南铁路建设,如今从昆明到弥勒只需要35分钟,到蒙自和建水也不过1.5小时,让原本还算小众的旅游秘境,在春节期间迎来了全国的客流。
我们在弥勒东风韵短暂停留,这里曾经是东风农场,主营葡萄种植和红酒产业。2014年起,本地设计师罗旭用当地红砖,创作了“万花筒”“半朵云”等一系列类雕塑装置的建筑群落,这里逐渐成为如今的艺术小镇,和网红打卡地。
看到专访中罗旭这样形容自己:“我注定不是主流的现象和追随者,而是田野间的一株弯腰树。”东风韵于云南来说,也是独树一帜的景观,走入其中让我回忆起北京的红砖美术馆,相似的建筑风格,承载着不同的风土。
春节期间人潮汹涌,景区的调度能力却值得表扬,摆渡车虽然总是排长队,但车多且密,排队的过程其实不算难熬。如果不执着于拍照打卡,在景区内也可以找到静谧的角落,体验免费的漆扇制作,景区的宣传也更符合当代年轻人的诉求,没有一味的颂扬爱情,而是很多“暴富”“前程似锦”的价值传递。
碧色寨隶属于蒙自,有过很多闪耀的“标签”:是中国最早的火车站之一,是滇越铁路上唯一的特等站,是滇越铁路与个碧石铁路的换装站,是米轨和寸轨的交汇处。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客运及货运站点,但每天有两班火车仍会途经此地。
76岁高龄的沈爷爷(1949年生人),是碧色寨的001号讲解员,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在铁轨上行走健步如飞,我们一时都跟不上。从照看景区的历史建筑到如今对一砖一木都如数家珍的讲解员,沈爷爷的父辈曾参与过滇越铁路的建设,这份厚重的历史记忆如今由沈爷爷传承,带给了远方的我们。
铁路给碧色寨带来了辉煌时代,法国工程师们带来了鸡蛋花树和中国第一块红土球场,越南人则带来了安南咖啡馆。因为铁路停运,当碧色寨被遗忘多年之后,电影《芳华》将这座法式车站再次带回大众视野,如今景区不设门票,只有景区摆渡车收费,调度能力也逊色于东风韵,但景区的网站却用简体中文,繁体中文, 英语,法语和越南语五种语言记录着那段芳华岁月。
我们抵达蒙自市区已经晚上8点,没有时间去探索西南联大旧址,趁着夜色在南湖夜奔,为了赶在营业时间内去先锋书店买纪念品,不知道什么时候觉醒了冰箱贴的血脉,以前出门不屑一顾,现在却每个城市都不想错过!
2013年,红河哈尼梯田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如今我们熟知的其实是“元阳梯田景区”,地处哀牢山深处,据说全年有200多天都是云雾缭绕。冬春季节(11月至次年四月)是梯田蓄水期,不仅可以欣赏天空之镜般的澄澈倒影,水草的颜色变换也让梯田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奇妙景观。
我们在哈尼小镇迎来了哈尼古歌的传承人马建昌老师,他是目前唯一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也是哈尼族备受尊敬的“莫批(Mipie)”。莫批是哈尼族的传统祭司或巫师,家族传承制,在哈尼社会中扮演着宗教、文化、医治、占卜等多重角色。
哈尼族的莫批和纳西族的东巴有相似之处,但纳西族有文字传承,用东巴文记录经文和历史,而哈尼族没有文字,虽然在建国后用拉丁语系编写了哈尼语用于对外展示(比如红河州的景区介绍上通常用汉语,哈尼语和彝族语言书写),但哈尼族人基本不认识的,故而莫批还是以口头传承为主。
坦白说从互动体验上,哈尼古歌本身有些无趣,马老师拨弄着祖辈传下来的四弦琴,是我听不懂的吟唱,和几乎听不懂的旁白介绍,还会有个汉语很好的哈尼族向导在一旁“翻译”,让我们得以走进哈尼族的故事。
哈尼族是古羌族的后裔,为了生存,一路从西北草原迁徙到哀牢山深处,在迁徙的过程中与其他民族融合,成为如今的哈尼族。哈尼族有很多fun fact,比如传说中是蛇的后裔,比如哈尼族有自己的历法,每年10个月,每月36天;哈尼族除了莫批还有一个角色叫做“咪咕”,咪咕负责主持祭祀、协调村务、解决冲突等,比如哈尼族很重视的长桌宴,也会摆在咪咕家的门口;咪咕是村中的精神领袖,成为“咪咕”有着严格的标准, 一般从家族中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男性选择候选人,会要求其子孙繁盛,德行无亏等等,成为咪咕需要得到全村人的认可。
蘑菇房是哈尼族的传统民居,小黑带我们走进阿者科村,这个尚未发展便被保护起来的古村落,仍然保留着原始的民俗风貌。梯田如今不只是村民的生计,亦是这个旅游村落的形象,很多村民要付钱让别人干活,甚至收成都要给别人,比如小黑家。
我们沿着梯田徒步,不过30分钟都要气喘吁吁,那些扛着50斤大米的农民又是怎样日复一日地行走呢?
游客眼中的美景,对于村民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巨大的人力成本付出,却换不来红米应有的市场价值,在这个现实情况下,旅游也是村民唯一的出路。
2018年1月,中山大学旅游学院保继刚教授编制了“阿者科计划”,计划除了用明确的分红规则保障村民利益之外,还坚持四条底线:不租不售、不破坏传统、不引进社会资本、不放任村民无序经营。
作为旅游从业者和旅游管理的研究生,阿者科计划让我切实感受到了,旅游这门学科以及旅游本身,都是有意义的。
哈尼族的迁徙和阿者科计划,让我想到东北人在海南的“迁徙”现象,旅途中的团友有海南人,言辞中提到东北人对海南的负面影响,比如风气不好,物价上涨等等。
作为东北人,年前也刚去过三亚,不可否认的是,三亚很多旅游景区的东北人,确实存在宰客、货不对板等等现象,但我更想说的是,最初东北人如候鸟般前往三亚,亦是为了生存吧。
无论是云南还是海南,其实都是没有生存压力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冬季的东北三省,动辄零下30度的温度,尤其对于农民来说,从10月到次年5月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营生和收入。一些身体不好的老人,亦饱受严寒困扰。
追溯历史,2000年前后的房地产热潮,吸引了不止东北人在内的各地人民投资置业,而说到谋生技能,连东北的艰苦环境都能生长的人,在温暖气候的海南,或许都没发挥出原本的勤奋和刻苦。
适者生存,这条法则对于在哀牢山建造梯田的哈尼人适用,对于在海南挣扎向前的东北人也适用。如果家乡有出路,没有人会愿意远行。
我们是幸运的,躲过了大规模的拥堵,看到了元阳梯田的日落,在彝族小姐姐们的烟火与舞蹈中度过了一个圆满的夜晚,还体验了彝族的敬酒仪式”高山流水“。
告别元阳一路向北,来到了建水。虽然同处红河州,这里却是汉族的大本营。自元朝云南并入中国版图后,大量汉族移民迁入建水,带来先进的农耕技术、儒家文化和中原建筑风格。
明朝时期的建水成为滇南的政治和文化中心,科举盛行,这里有云南省最大(全国第二)的文庙——建水文庙,仅次于山东曲阜孔庙。高超的建筑造桥技术,艺术的发展,包括建水紫陶的文明,也体现了建水的经济实力。
如今的建水,除了紫陶之外,更出名的是豆腐。而这两者离不开的,都是建水的优质井水。所谓“先有大板井,后有临安城’,建水人认为水是生命之源,如今的建水人,依旧每天取井水生活,也会在井中养鱼以确保井水安全无毒。
吃过建水豆腐,欣赏过十七孔桥的风光,我们在日落黄昏前到达抚仙湖边的晶喜庄园。
这是个没有很精致,但却真实可爱的家庭农场,种菜,芳香植物和水果,养昆虫、鸭子和狗子,可以露营,房车,吃饭,住宿,办婚礼,做手工,但更打动我的是他们的态度:“生产者维护消费者生命,消费者保障生产者生活。”
这样美好的,乌托邦式的生活方式,让我羡慕,且心向往之,但创造者本身,也需要生存,我们是互惠共生的关系,正如人与自然。
5日的滇东南之行,充实紧凑,把自己投入到人群中,像石头砸进湖里。
当然不如自由行般随意自在,但与他人的互动,总是让人自省。我们随涟漪波动,或近或远,石头还是那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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