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奢侈?有人谓之钟鸣鼎食、宝马雕车。然而这般迷恋于外物的享乐,不过是浮光掠影的下品奢侈。
真正的奢侈,实乃一份难觅的闲适心境。心若静,万物皆澄澈。如李涉诗云:“偷得浮生半日闲”——清闲无事,坐卧随心,听松涛阵阵,赏檐雨连绵,此中真味,岂是俗世繁华所能比拟?
此份“便宜”,实为心境的化境。慧开禅师偈语点破玄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当心头不为碌碌尘事所累,以清朗明澈之心品味四时更迭,观天地春秋代序,物我两忘,便是步入闲适之臻境。
此心境的涵养,在于自身。无论读书、思考、品茗对谈,抑或邀友同游,皆可令人心如平湖,涵养万千。
陆绍珩早已明言:“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天下之乐,熟大于是?”今人或困于功名浮沉,或迷失于信息湍流,视“闲”为奢侈。殊不知真正的闲适,不在于表面的优游,而在于内心的自在。张潮《幽梦影》道破真谛:“富贵之劳悴,不若安闲之贫贱。”
世人常于熙攘往来中迷失,让生命的旅程沦为一场无休止的追逐。殊不知诗与远方并非遥不可及,恰在眼前与当下——是身畔的一草一木,席间的一茶一盏,案头的一书一画。
林和靖疏影梅花的清韵,苏东坡明月清风的旷达,柳永霖霖春雨的情思,皆是闲适滋养出的灵魂芬芳。世间风月,得闲者方为其主。故曰:闲适,是人生最大的富足。
林语堂先生将中国哲学称为“闲适哲学”,他眼中文化正是闲暇的产物。这闲暇,是生命画卷中的留白。古希腊文中的“闲适”绝非懒惰,它指向一个非功利却最符合人性的澄明世界。
南宋词人吟咏:“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春来只为花忙,身无所累只为闲忙——生命的另一层境界,是将时间慷慨赠予闲情逸致,而非昼夜不舍的奔走追逐。
阅一篇轩快之书,犹在水白山青;调一曲归真之琴,如见月明星稀。

案上诗书闲处好,院前枯荷雨来佳。春游芳草,夏赏绿荷,秋饮黄花,冬吟白雪。
以中国人传承千年的闲雅,完成对生命的审视与皈依,让诗情画意浸润心灵,人生的富足莫过于此。
身闲是物质的舒展,心闲则是精神的丰盈。
从物质欢愉到精神享受的蜕变,其桥梁正是对闲适性灵的参悟。林语堂先生深刻指出:“中国人的性情,是经过了文学的熏陶和哲学认可的。”闲适,是性灵在高处的文化结晶。
从老庄的逍遥到禅宗的空明,从敦煌壁画的飞动到宋元山水的淡远,这份对闲适的追求,是流淌在中华血脉中的精神基因。
西方哲人柏拉图亦道:“许多伟大真知酌见的获得,往往正是处在闲暇之时。”
静室之内,一柱沉檀、一盏清茗、一段古曲、一册好书,啜茶品读,听曲怡心,惬意自生。即便是瓦窗木屋里的一卷竹帘、一瓶插枝、一缕茶烟,亦能成为物欲横流之路上安栖身心的驿站。
怀着教徒般的虔诚,在闲适与优雅中完成对生活审美的朝拜与回归。
当浮生清闲,灵魂在静默中绽放,我们或能窥见世界深邃的本质。一个人若能“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以庄生梦蝶般的闲适心境面对四时风月,便离富足真境不远了。
愿我们皆能以闲适之事,从容滋养这珍贵的有生之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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