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双抢”季

文/范建桥

周末回老家。父亲因挖鞭笋临近中午才到家,着实令人担心。小舅舅见了也劝说,现在天气太闷热,竹林里花蚊子又多,早上八点前去挖一会儿,不管有没有的挖,差不多就好回来了,时间长吃不消的。父亲虽八十有一,但脾气有点执拗,说自己上山了总想多挖点,比起之前的“双抢”,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听了这话,我很惊讶,他怎么忘了自己的年龄。他们无意间聊起的“双抢”,我是有记忆的。

记得小时候,我们这里一年要种两季水稻。每年大暑前后正是最炎热的时节,也是农民靠天吃饭年代最艰辛的日子。一边是第一季成熟的谷子要收割入仓,一边是要赶在立秋前插播完第二季的秧苗,抢收抢种,所以叫“双抢”。

说说简单,其实这个农活也有一道道繁杂的工序。收割、打谷、拉稻草、晒谷、引水、耕田、耙田、撒猪粪、拔秧、插秧……一环扣一环,每个环节都不能少,都是力气活,而且干好更不容易。晒的时候怕落雨,田里没水又盼落雨,丰收的喜悦掺杂着播种的希望。

范建桥 | 消失的“双抢”季

我应该算是时代的幸运儿。在生产队的时候,我年龄还小,父辈们经历“双抢”的年代,我和小伙伴们不管大人们在忙碌,只顾自己在操场上欢快地追逐着,躲迷藏、捉蜻蜓,打打闹闹,好不自在。有时在大人们的呵斥下,最多也是不痛不痒地跟着去割点稻子,所以那时候对“双抢”的印象不深。之后分产到户,自己亲历了三四年的“双抢”后,才是刻骨铭心的,直到我参军入伍才“逃脱”。

毕竟过去四十年了,有些事我已记不清了。那天又问起父亲,我家除了山里分的水田外,为什么在离老家十来里远的外畈还有一亩多水田?他说路远,又是烂宕田,面积打八折,还不是为了能多收点粮食。父母都经历过我国自然灾害的年月,父亲还吃过观音土,所以缺粮没吃的苦感受颇深。可不知他当时是否想过,在“双抢”时节,我家为了种这块田,付出的心血要比别人家多多少。虽然已有拖拉机,运输稻谷、稻草、稻秧、猪栏粪不再像生产队里靠人力独轮车来完成,但装卸点到田里还有几百米的田埂路,仍要靠人力来挑、背、扛,那有多累啊!

那时,对收割、插秧这些一天内要完成的活,亲戚间都会相互照应,按时间节点相互帮忙,当然有些活还得自己来做。我们家也有分工,父亲负责引水、平整、抛底肥、糊田坎,我则负责挑猪栏粪,由母亲和两个妹妹来撒。哪怕是一天中最炎热的中午,也只有在有点阴凉的树底下,吃着自己带去午饭的那会儿,算是难得的片刻歇息。一家人一直要忙到夕阳斜下才完工回家,否则要耽误第二天插秧的。

那时,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在小溪里洗个凉水澡,吃过晚饭后,靠山坳里吹拂的自然风在道地上乘凉,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我,望着那挑了一整天已脱皮红肿且火辣辣的肩膀告诉自己,疼痛很快就会过去的,明天还要起早拔秧去外畈种田呢。

若干年后,我还在部队里,妹妹来信告诉我,家里全部开始种单季杂交稻了,有收割机,稻草直接抛田里,也不用挑猪栏粪,没有了“双抢”时节,比之前轻松多了。

后来,这块田也流转回村里,“双抢”季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许“双抢”记忆只停留在那代人的脑海里,且行且远……

撰文|范建桥

编辑|盛玉峰13165987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