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瓷盏里浮着半片春,茶烟升腾间瞥见那年科场——青衫书生袖口磨得发亮,砚台里凝着隔夜的霜。忽有白鹭掠过贡院灰墙,翅尖扫落一片瓦松,恰落在他的考卷旁。
‘原是吉兆呢。’老仆把祖传的银鹭笔架擦得锃亮。
后来见过许多次鹭影。在翰林院的海棠树下,在巡抚衙门的卷宗堆里,在赈灾途中的泥泞官道上。官袍越穿越重,倒记得那年轻轻托起瓦松的温柔——像托着某个寒士未破晓的梦。
今岁巡视河工,见苇丛里惊起一行白鹭。随从说要射来佐酒,他忽然想起万历二十三年的春天。那日他放下朱笔,把窗前挣扎的雏鹭送回巢中,就像送回某个险些被官场吞没的自己。
‘不必了。’他掸掸绯袍上的风尘,’让它们飞吧。’
茶凉了。新科的举子们在园中斗诗,笑声惊起荷塘宿鹭。他摩挲着案头旧笔架,银鹭昂首的姿态,仍似要往青云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