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19年,建立蒙古帝国的铁木真已经57岁了。这一年,在确立蒙古帝国未来继承人这件事情上,铁木真却犯了难。

铁木真一生有4个嫡子,分别是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幼子拖雷。

最后,铁木真为了让四个嫡子都能活下去,他选择了最没有继承人资格的窝阔台当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然而,铁木真在选择窝阔台当蒙古帝国未来的接班人之后,他却又按照蒙古“幼子守灶”的传统,安排拖雷在其死后继承蒙古帝国的大部分军队。

也就是说,铁木真生前,他将蒙古帝国的汗位指定给了窝阔台,却把军权指定给了拖雷。

这样一来,在铁木真死后,窝阔台虽然是蒙古大汗,但是他从实力上无法做到完全控制拖雷。而拖雷虽然在铁木真死后能掌控蒙古帝国的大部分军队,但是他在法理上却要以窝阔台为尊。

铁木真生前做这样的安排,其本意是为了让窝阔台和拖雷之间互相制衡又相互帮助,以维持兄弟和睦以及蒙古帝国的稳定。但这样的安排,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弊端。那就是窝阔台和拖雷的关系一旦失控,整个蒙古帝国马上就陷入内乱。

铁木真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里面隐藏的弊端。但是铁木真认为自己这个决定,已经是其百年之后,能保全自己四个嫡子以及整个蒙古帝国的最优策略了。

那么,铁木真在建立蒙古帝国之后,到底遭遇了哪些没有经验可循的困难,让他在无奈之下,做出这个充满矛盾的身后安排?

游牧民族选继承人的方式

在铁木真建立蒙古帝国之前,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大部分是以部落联盟的形式存在的,所以他们最高统治者的产生途径,大多是各大部落首领之间开会,通过公开选举的方式确立的。

铁木真在统一蒙古高原,建立蒙古帝国之后,还一直保持着“忽里勒台”大会制度,这便是之前选举制度的延续。

虽然铁木真在统一蒙古高原之后创立了加强中央集权的千户制,但蒙古帝国每逢遇到重大事件无法决策以及历代蒙古大汗继位,都需要蒙古各大宗王在“忽里勒台”大会集体表决通过之后,才能接着往下进行。

北方游牧民族在公开选举最高统治者的时候,主要参考候选人的血统,出身,品行,战功,政治能力,以及其自身拥有的势力。

而在这些因素中,崇尚强者的游牧民族最看重的是战功和势力,最不看重的是品行。至于血统,出身和政治能力,则属于辅助选项。

而这一套选举标准,铁木真在建立蒙古帝国以后,依然将其保留了下来。但是铁木真在选择继承人方面,相较于以前的游牧民族统治者,他看重的因素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幼子守灶“的传统

铁木真在统一蒙古高原之后,他又将昔日不可一世的金国赶到了黄河以南。从而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这让铁木真的统治区域从蒙古高原延伸到中原汉地。

故而,铁木真在选择继承人方面,便受到汉地儒家文化的影响,开始注重血统的传承。在铁木真以前,如果某一个游牧民族的统治者即将去世,他可能将自己首领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叔伯,兄弟,子侄这些人。

但是铁木真在建立蒙古帝国之后,因受儒家文化父子世袭的影响,他便想将蒙古帝国的汗位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所以在铁木真看来,蒙古帝国的汗位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

然而,即便是传给自己的儿子,但由于铁木真一生儿子众多,蒙古帝国的汗位又该传给哪个儿子合适呢?

而在这一点上,铁木真又认同了中原王朝的嫡子继承制。

所谓嫡子,就是正妻所生的儿子。铁木真的正妻,就是他在18岁时,迎娶的弘吉剌部的女人孛尔帖。

孛尔帖一生先后给铁木真生下了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四个儿子。所以,在铁木真眼中,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必须从这四个嫡子中产生。

但是,在这四个嫡子中,铁木真到底选哪个合适呢?

此时,如果按照蒙古草原“幼子守灶”的传统,铁木真最小的儿子拖雷, 将会在铁木真死后,继承铁木真生前的封地,军队,属民和权力。

在铁木真所处的那个时代,每一个草原家庭中,年长的几个儿子在长大后,都要为了家族的延续去外面开辟牧场,自立门户,只有最小的儿子留在父母身边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和义务。而在父母去世之后,这个最小的儿子因为承担了照顾父母的责任,父母便会将自己一生的财产留给最小的儿子。

如果按照蒙古草原“幼子守灶”的传统,拖雷就应该是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但是,在铁木真看来,幼子守灶虽然适合一般的草原百姓家庭,但他并不适合一个庞大的蒙古帝国。

因为幼子拖雷的年龄太小,而他的哥哥们经过多年的经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拖雷在上位之后,很难压制住这些哥哥们。所以用“幼子守灶”的传统来选择继承人,在铁木真看来是不可取的。

故而,在选择蒙古帝国未来继承人这件事情上,铁木真更倾向于中原王朝的嫡长子继承制。

铁木真嫡长子的血统问题

如果铁木真在继承人的问题上选择了嫡长子继承制,那么他的嫡长子术赤就成为了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而铁木真在一开始也就是这么想的。

公元1219年,当铁木真第一次公开提出选蒙古帝国继承人的时候,术赤还在西伯利亚地区征服当地的林中部落。

为了召开这次选举蒙古帝国继承人的大会,铁木真火速将术赤从西伯利亚的林中地区召回蒙古帝国大本营。

在会议一开始,铁木真就率先问术赤,由谁来当蒙古帝国的接班人和事。铁木真出身草原游牧民族,在对待家人方面,他没有汉人皇帝对待家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他既然先问术赤,那便是有意立术赤为接班人。

然而,对于铁木真的提问,术赤还没来得及回答,铁木真的次子察合台便大骂术赤是篾尔乞人的种,认为术赤没有当蒙古帝国继承人的资格。

察合台之所以抢在术赤之前发言,在他心里也是认为铁木真先问术赤,那便是有意立术赤为接班人。

这对于察合台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蒙古帝国内部一直流传着术赤不是铁木真亲生孩子的绯闻。

而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公元1181年,在铁木真还一无所有的年纪,他迎娶了草原弘吉剌部的姑娘孛尔帖。但是由于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在当蒙古乞颜部首领的时候,仗着人多势众抢了草原篾尔乞部首领弟弟的新娘诃额伦。

后来,诃额伦给也速该生下了儿子铁木真,但也速该在38岁那年又被草原塔塔尔部的人毒杀。也速该死后,蒙古各部抛弃了铁木真一家,所以导致铁木真到了娶妻的年纪,还一无所有。

而铁木真娶妻的消息,又被草原上的篾尔乞部获悉。篾尔乞人为了报当年被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抢走新娘的仇恨, 便出兵抢走了铁木真的新婚妻子孛尔帖。

后来,铁木真虽然在义父王罕和义兄札木合的帮助下抢回了孛尔帖,但孛尔帖却在被抢九个月后,生下了术赤。

所以,术赤一生下来,他的血统便遭受到铁木真周边人的怀疑。但铁木真却在众人面前却坚定的承认术赤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即便铁木真自己都承认了,但后来随着铁木真的事业干的越来越大,铁木真集团内部依然流传着术赤是篾尔乞人血统的绯闻。

而铁木真的次子察合台便是听着这个绯闻长大的。故而在察合台心中,他认为自己才是铁木真的长子,理应成为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术赤与察合台的矛盾

察合台有了自己是才是铁木真嫡长子的想法之后,他便在选举蒙古帝国未来继承人的公共场合,一点不留情面的向术赤发难。

铁木真有能力的儿子众多,为何他会选择平庸的窝阔台当蒙古大汗

而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公元1206年,铁木真统一蒙古高原,分封子侄兄弟和功臣集团的时候也出现过。

公元1206年,铁木真在统一蒙古高原,建立蒙古帝国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几个弟弟和功臣集团分封到呼伦贝尔草原和大兴安岭地区,并将其称之为蒙古东道诸王。而后,铁木真又将自己的四个嫡子分封到西边的阿尔泰山地区,这些人被称之为蒙古西道诸王。

在给四个儿子分封时,由于术赤是长子,铁木真除了封地之外,还分封给术赤9000户属民,而察合台作为次子,只分封到4000户属民。

这样一来,察合台就不干了,于是他便在公共场合第一次大骂术赤是篾尔乞人的种,并且质问铁木真为何要封给术赤那么多属民。

从此之后,术赤和察合台之间就结下了仇恨。

而术赤为了证明自己是铁木真的儿子,在往后作战的过程中,无论是去北边征服尚未臣服的林中部落,还是向西追击逃往中亚的篾尔乞和乃蛮残部,又或是南下攻打金国,术赤都身先士卒,并且在此过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截至公元1219年,铁木真选接班人为止,术赤是铁木真四个嫡子中,立下战功最多的人。

如果术赤的血统没有问题的话,他凭借着嫡长子的身份,再加上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他在蒙古帝国拥有9000户属民的势力,他是最有机会成为蒙古帝国未来继承人的。

但是在公元1219年这次选举蒙古帝国接班人的这场大会上,随着察合台对术赤血统的发难,铁木真极力淡忘了30多年前的那道伤疤又被重新揭开。而在察合台向术赤发难的这件事情中,受伤最大的还是不是术赤,而是术赤和察合台共同的母亲孛尔帖。

察合台向术赤的这次发难,不仅揭开了父亲铁木真的伤疤,也不仅让术赤蒙羞,更是让母亲孛尔帖当场崩溃。

术赤为了保全自己和母亲的颜面,便在这次大会上和察合台公然翻脸,随后两人便在会场上扭打在了一起。

后来,在铁木真手下大将博尔术和木华黎的极力制止下,察合台和窝阔台才被拉扯开。

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后,铁木真四个儿子中,察合台第一个被剔除蒙古帝国继承人候选人的资格。因为无论是父亲铁木真和母亲孛尔帖,都不会将蒙古帝国的未来交到察合台这个既不顾全大局,还在公共场合公然侮辱自己父母兄弟的人手中。

所以,即便术赤的血统真的有问题,一心以铁木真嫡长子自居的察合台,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也没有了继承蒙古帝国汗位的资格。

铁木真的选择

在将察合台排除外之后,铁木真又将术赤排除了。因为通过此次事件,术赤和察合台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双方已经从一母同胞的兄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如果铁木真让术赤继承了蒙古帝国的汗位,那术赤上位之后,首先就会把屠刀砍向察合台。同样,如果察合台上位,他第一个收拾的也是术赤。

所以,铁木真为了同时保住术赤和察合台的性命,便同时剔除了术赤和察合台的蒙古帝国大汗候选人的资格。

铁木真在将术赤和察合台排除在外之后,那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就应该在三子窝阔台和幼子拖雷之间产生。

在铁木真四个儿子中,术赤和拖雷的关系比较好,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他们是亲兄弟之外,他们还是同一个老丈人。也就是说,术赤的妻子和拖雷的妻子是亲姐妹,都是以前克烈部王汗弟弟家的姑娘。

铁木真在征服草原克烈部的过程中,克烈部首领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投降了铁木真,于是铁木真便将札合敢不的大女儿许配给术赤为妻,小女儿许配给拖雷为妻。

有了这层关系,在铁木真的四个嫡子中,术赤和拖雷的就关系比较好。

而剩下的两个人中,察合台和窝阔台走的相对较近。但不同的是,窝阔台不仅和察合台关系好,他和术赤、拖雷在明面上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窝阔台还将拖雷的长子蒙哥收为了养子。

如果铁木真在排出术赤和察合台之后,选择让拖雷继位。上位后的拖雷如果和术赤联起手来打压察合台,那察合台还是会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而在当时,放眼铁木真的四个嫡子中,窝阔台是唯一一个和另外三兄弟都保持良好关系的人,而窝阔台虽然在打仗方面不行,但是他在处理内政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铁木真在建立蒙古帝国后,为了巩固这个新生的政权,他便根据四个嫡子的性格特点和个人能力,对他们四人进行了不同的分工。

其中,长子术赤管狩猎,次子察合台管法令,三子窝阔台处理内政,幼子拖雷掌军。

由于窝阔台和其他兄弟三人关系不错,又有良好的处理内政的能力。在铁木真看来,将来要是把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交到窝阔台手里,既能保全自己的四个嫡子不互相残杀,又能利用窝阔台的内政能力,让自己建立的蒙古帝国平稳的传之后世。

再加上察合台在被踢出局后又推荐窝阔台,而术赤和拖雷二人也没有反对立窝阔台。所以,铁木真经过综合考虑,便把三子窝阔台定为蒙古帝国未来的接班人。

但是,为了排除将来窝阔台上位之后,和察合台站在一起攻击术赤,铁木真又决定遵照蒙古“幼子守灶”的传统,在自己死后,将自己统领的军队,封地和属民交到了拖雷手中。

此举,一是为了让窝阔台和拖雷之间既相辅相成,又相互制衡,同时,铁木真也寄希望于拖雷能保护术赤。万一将来窝阔台和察合台联合起来对付术赤,与术赤交好的拖雷,还能凭借自己手中的军权保护术赤周全。

故而,铁木真为了四个嫡子在自己死后不互相残杀,又能相互制衡,便在生前将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传给了窝阔台,而后又把军权交给了拖雷。

铁木真四个嫡子的结局

铁木真费尽心机安排了窝阔台为继承人,又把军权交给了拖雷,但是铁木真这四个嫡子却没有像铁木真生前想象的一样,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他一手创建的蒙古帝国,也因为他这个费尽心机的选择,在他死后30年就走向分裂。

公元1219年,在将窝阔台确立为蒙古帝国的接班人之后,铁木真便带领着四个嫡子和二十万大军去西征中亚的花剌子模。

公元1225年,在经过五年的西征之后,铁木真不仅带领蒙古大军征服了花剌子模国,更是征服了花剌子模以北的钦察草原。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察合台又和术赤在战场上爆发了激烈的矛盾,而在这中间,被选定为蒙古帝国继承人的窝阔台竟然公然和察合台一起欺负术赤。

但对于这种情况,铁木真仅仅是将察合台和窝阔台斥责了一顿。而术赤在这个过程中,觉得父亲铁木真对察合台与窝阔台的处罚太轻,便在西征结束之后,留在了钦察草原。铁木真为了安抚术赤, 便将钦察草原分封给了术赤。

但同时,铁木真为了平衡术赤和察合台的势力,他在将钦察草原分封给术赤之后,他又将钦察草原以南的花剌子模故地分封给了察合台。

当术赤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于公元1226年,在钦察草原郁郁而终。

公元1227年,在术赤去世一年之后,铁木真死在了攻打西夏途中。

铁木真去世之后,拖雷继承了铁木真生前百分之八十的军队,以及全部的封地和属民。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拖雷当上了蒙古帝国的监国,并且拒绝举行让窝阔台继承蒙古帝国大汗之位“忽里勒台”大会。一直拖到公元1229年,才让窝阔台当上蒙古帝国的大汗。

窝阔台上位之后,他为了清除掉拖雷这个巨大的威胁,便在公元1232年派人秘密毒死了拖雷。此时,距离铁木真去世仅仅只有五年时间。

随着术赤,铁木真 ,拖雷的相继去世,蒙古帝国便成了窝阔台和察合台的天下。

但是,当窝阔台和察合台在公元1241年双双去世之后,坐拥蒙古大汗之位的窝阔台家族便陷入了内乱。而术赤的后人拔都和拖雷的长子蒙哥却趁机会迅速崛起。

在窝阔台去世之后,术赤家族的拔都在钦察草原和东欧地区建立了金帐汗国。

公元1251年,拖雷的长子蒙哥凭借着拖雷家族手中的军队以及术赤之子拔都的支持,登上了蒙古帝国的汗位。

蒙哥继位之后,他便联合金帐汗国的拔都,一起清洗了窝阔台家族和察合台家族,将二人的直系后代屠杀殆尽。

此时,距离铁木真去世,仅仅只有24年。

而铁木真24年前的苦心布局,不仅没能阻止四个嫡子之间的互相残杀,更是祸及他们的子孙。

公元1259年,拖雷的长子蒙哥在当了8年的蒙古大汗后去世。蒙哥去世之后,拖雷的次子忽必烈和幼子阿里不哥又因为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开始内斗。就在这时,窝阔台家族和察合台家族的残余势力又趁机开始展开反扑。

公元1264年,当拖雷的次子忽必烈经过五年的战争,打败阿里不哥,登上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以后,术赤家族建立的金帐汗国,窝阔台家族建立的窝阔台汗国,察合台家族建立的察合台汗国都不再听从忽必烈的号令,而拖雷家族的忽必烈也没有能力再管控他们。于是,一个偌大的蒙古帝国在铁木真死后仅仅37年便分崩离析了。

所以,铁木真生前苦心安排的后事,既没有保全自己的四个嫡子,也没能保全他一手创建的蒙古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