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抗战开始后，苏联最先同意向中国提供优惠贷款购买苏制武器，成为“七七事变”后第一个援助中国抗战的国家。但由于是秘密援华和其他历史原因，一支为中国抗战做出重要贡献的空军，虽然他们的战绩与后来的美国“飞虎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一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详情请看内文。
关于这支来自异国的空中战队，多年之后发生了一个令人感怀的故事。
20 世纪 50 年代中期，苏联姑娘莫娜·库里申科在莫斯科机床制造学院学习。同学中有不少中国留学生，一位中国同学有一次与莫娜闲谈 ：“抗战期间有一位苏联飞行员牺牲在中国，他的姓氏和你一样，名字叫格里戈里·库里申科，是不是你的亲属？”莫娜一愣，顿时心潮澎湃。在经过反复查证之后，她终于确认那名英勇的援华飞行员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父亲牺牲十几年后，女儿才终于知道了他的下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全面抗战爆发后，7 月 16 日，国民政府分别向英、美、法、比、荷、德、意、苏等国递交备忘录，控诉日本侵犯中国主权。 蒋介石本人亲自出面召见欧美诸国驻华大使， 请求他们呼吁本国政府谴责和制裁日本， 支持中国的抗战。但是，国际间的关系向来是以实力和利益为基础的，所谓的“道义”更是“天方夜谭”。除了所谓的同情之外，多数西方大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图为网友在上篇《血战昆仑：柳州航校何信的英雄故事》文章发表后提供的图片，其中，第一排右穿背带裤的先生为英雄何信的儿子）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蒋介石把目光投向苏联，这个他曾经亲自破坏“友好”关系的国家。而面对当时日益恶化的国际环境，遏制日本的扩展，阻止或延缓其入侵苏联，也是苏联人的战略选择。于是双方“一拍即合”，1937 年 8月，蒋介石令驻苏大使蒋廷黻联络苏联政府商洽武器采购问题。 8 月 21 日《中苏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双方成为准同盟关系 （苏联拒绝与中国签订更高层次的《中苏互助条约》），苏联同意向中国提供优惠贷款购买苏制武器，成为“七七事变”后第一个援助中国抗战的国家。
蒋介石此时甚至“异想天开”地希望苏联直接对日宣战，但被苏联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过，苏联人却答应派出援华航空队，这对于孱弱的中国空军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为避免过分刺激日本，援华航空队以志愿的形式秘密来华参加中国的抗战，在抗战初期击落了大量的日机，战绩卓著。
（书法作品，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香。作者 肖建平）
但由于是秘密援华和其他历史原因，这支为中国抗战做出重要贡献的空军，虽然他们的战绩与后来的美国“飞虎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一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让人唏嘘的是，当时苏联援华人员的去向连家人也不知道。这就是莫娜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下落的原因。
史料显示，来华的苏联飞行员开始集训时，也并不知道将被派往中国，直到来华前夕，才被告知将飞赴中国和日本人作战。到 1937 年 10 月下旬， 首批抵华的苏联航空志愿人员 254 人，包括以基达林斯基指挥的轰炸机大队和以库尔丘莫夫指挥的战斗机大队。
此后，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把中国上空作为练兵的战场。在南京保卫战中，1937 年 12 月 1 日，大队长普罗科菲耶夫率领的第一批苏联志愿飞行员刚在南京机场着陆，日机突然来袭。 他们即紧急起飞，击落日机数架，给了日本人一个下马威。第二天，他们主动出击，9 架志愿队飞机猛烈轰炸当时日本占领下的上海港口，击沉击伤日舰多艘。
随着志愿航空队后续部队的陆续抵华，实力大增的志愿航空队与日军在中国上空发生过多次惨烈的空战。其中，以武汉保卫战中的“四二九空战”尤为激烈。
此前国民政府情报部门截获敌后谍报判断，为了给天皇祝寿，日机将于 4 月 29日日本天长节那天轰炸武汉。最终，有所准备的中方以苏联航空队为主力，以损失 5 架战斗机的代价击落日机 36 架，大胜日军。
10 月 3 日，在得知日军将有大批新式轰炸机抵达汉口后，当天下午 2 时 35分，苏联援华航空队 12 架 SB 快速轰炸机从成都起飞，发动突然袭击。据苏联方面统计，日方至少有 60 架飞机被完全炸毁，另有接近 100 架受伤。苏联轰炸机仅 1 架受轻伤。汉口大捷战绩辉煌， 创造了二战空战史中炸毁敌机数量第二的骄人纪录，有人甚至称为“中国空军（实为苏联志愿援华航空队）的台儿庄大捷”。
据统计，从 1937 年到 1941 年， 苏联志愿援华航空队采取轮换形式，四年间苏联总共派遣了 3665 人参加中国抗战，其中包括 1091 名飞行员，此外还有 2000余人的机械师、工程师等各类航空辅助人员。 援华航空队参加了保卫南京、武汉、南昌、重庆、成都、兰州、柳州等地的 25 次空战， 击落炸毁日机 100 余架，炸沉日军各类舰船 70 余艘。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为中国培训了近 1 万名相关技术人
员。
与此同时，也有包括 200 多人的苏联飞行员、地勤人员的生命，在战斗中永远地留在了中国。应该说，苏联志愿援华航空队对中国抗战的贡献不亚于甚至超过后来成为传奇的美国飞虎队。
1941 年初，由于欧战的爆发，欧洲战局吃紧，苏联的安全已受到严重威胁， 在华的苏联志愿航空队才奉命陆续回国。
那么，在昆仑关战役中，这支来自邻国的空中英雄战队，到底有怎样的表现？十分让人期待。
随着第 5 军如火如荼地对昆仑关展开大反攻，来自空中的支援越来越重要。
12 月 21 日，苏联志愿航空队的费金队 9 架 SB-2 轰炸机的出击，拉开了空中“大反攻”的序幕。
（书法作品 作者 潘国华）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对桂南气候、地形的不了解，费金队在此役的首次出击闹出了一个“笑话”。当天早上 7 时许，他们从桂林机场起飞后，原定是要前往北部湾上空，轰炸停泊的日军舰船。但由于升至过高的高度，造成领航员晕厥而不能识别航线，致使机队误飞广州湾。在找不到目标、油料将尽的情况下，他们匆忙地将炸弹投到海面及深山中，然后返航。最后油料即将耗尽的机组，只能分散迫降在不同的机场或平地。经过这一意外的折腾，费金队的大多飞机出现不同程度的损耗，仅剩下三架飞机可以使用，相比此前的英勇，可谓出师不利。从中也可以看出，本次“雄鹰出击”应该是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进行的。
不过，这只是空战中的小插曲，对中国空军的作战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对日空战，配合地面部队夺取昆仑关势在必行。
根据 12 月 16 日白崇禧下达的《桂南会战作战第一号命令》，空军在攻击期间主要有以下任务 ：
1. 对敌后续兵团行动之侦察、对东京湾（即钦州湾及钦防海面，今之北部湾）舰艇活动之情形，及有无上陆企图之侦察 ；
2. 攻击昆仑关及高峰隘时，对我攻击部队之对空掩护 ；
3. 攻击南宁时，举全力对南宁坚固阵地及各军事要点之轰炸 ；
4. 追击时，对敌败退及增援部队之攻击轰炸 ；
5. 对敌航空母舰、飞机场、兵舰、运输船团及上陆部队之轰炸 ；
6. 随状况之进展，应地上部队之要求，对重点目标之攻击，协同地上部队作战。
在这个命令中，白崇禧还特别强调对空军的使用，应出奇制胜，让日军猝不及防，并在关键的决战时，掌握制空权。实际上，即使中国空军投入全军主力于桂南战场，但数量上也是处于明显劣势。因此按照白崇禧和周至柔的判断与部署，空军作战的成败也正在于能够在适当时机，迅速集中，达到出敌意表，而不断形成局部和非对称的优势以打击敌人。在这一原则下，为了避免提早暴露意图，造成不必要的损耗，空军原计划是要在地面部队发动进攻以后，才向前方机场转移，从空中发动奇袭。
（图为《柳州晚报》10年前的报道连载）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特别是对于空军来说，受气候影响又特别大。原计划是从 12 月 18 日起，空军要在各前进基地集中，不过因为雨雾天气，造成到 25 日，仅有 59 架各式飞机抵达前进基地。据《广西大事记》（中华民国之三十四）记载，12 月 15 日，就有苏联志愿援华空军进驻柳州机场，不过因为力量单薄，在昆仑关战役初期，一直不敢出击给日军以有力打击。相比于费金队的出师不利，当天中国空军第二梯队则有较好的表现，4 大队的 9 架 I-15 战斗机和第 3 大队的 3 架“格斗士”战斗机，于下午 2 时 30 分许，从柳州机场起飞，在八塘附近连续对敌扫射。
不过，此举由于过早暴露目标，引来了日本空军对中国的空军基地、飞机场发动疯狂攻击。12 月 22 日，18 架飞机和 9 架日军飞机同时进犯桂林和柳州。11时 35 分，柳州机场率先发布空袭警报，中方 12 架飞机随即起飞应战。这一次交锋，中方以一架飞机被击中三弹的轻微代价，击落日军一架轰炸机，并造成其 2 名乘员丧生。
不死心的日本空军，还是不放弃对柳州、桂林机场的打击。23 日，柳州机场先后遭到日机的两次轰炸，造成机场严重受损，桂林机场也有三分之一的跑道损坏。虽然到了 25 日，广西境内的中方飞机仅剩 3 架 SB-2 轰炸机，但这并不能让中方的空中勇士们退缩。在接到前方地面部队的求援后，费金队再次驾驶战机，原定飞往九塘轰炸敌人阵地，但抵达后未见地面部队的标识，转而飞往南宁轰炸日军军事设施。
不知情的第 5 军部队，以为空军未曾来援，费金队在桂林行营的要求下，再次出击，造成了日军的一个“乌龙”事件。当天下午，费金队与韦一青的一架“格斗士”战斗机共同执行任务，在飞抵九塘上空时，日军以为是己方的飞机，于是架设了地面标识。这正好给中方飞机难得的战机，在一番俯冲扫射和投弹轰炸后，地面日军四处奔散。日方战史显示，这次空袭造成日军死亡 9 人，伤 12人。更加可笑的是，后来真的有一架日军飞机飞抵九塘上空，成为惊弓之鸟的日军，则将其误认为是中国战机而对其进行射击。
但是，中方的空军力量毕竟太薄弱，在遇到更大规模的日军飞机群时，悲剧还是发生了。
据当时在驻柳州空军司令部工作的韦鼎峙后来回忆（《正面战场粤桂黔滇抗战—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12 月 27 日，虽然此时柳州机场仅有两架飞机可用，但在前线陆军的支援请求下，第 3 大队副大队长陈瑞钿和第 32 中队长韦一青遂迅速从柳州起飞。当两人刚飞抵目的地，就发现高空之上密密麻麻、数倍于我的敌机蜂拥而来，将两人重重包围。但他们临危不惧，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与敌机顽强搏斗约 20 分钟。从美国归国抗战的陈瑞钿，其座机中弹起火，因高度太低无法跳伞，只能紧急降落在中国军队阵地旁边。
《烽火昆仑——昆仑关军民抗日纪实》一书记载，这次空战参战的中方飞机共有 3 架。当时的高田乡名山村村民看到有两架飞机被打落，开始也不知道是国军还是日军的，于是纷纷拿着刀枪、木棍、扁担，向飞机坠落和飞行员降落的地方跑去。其中陈瑞钿降落在六弄岗，见群众“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围过来，便大叫“我是中国人”，此时的他“面部被烧伤，头发被烧掉，身体大部分被烧伤，背后还有一处枪伤”。最后是村民将其背回了村公所。另一架飞机则坠落在一处竹林中，飞机上的弹药还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群众不敢靠近。飞行员跳伞降落在离机约 1 公里的地方，不过为村民所救，这名飞行员就是第 3 大队 8 中队副队长陈业新。陈瑞钿因为伤重，不久即回美国养伤。
虽然两人都受到重创，但总算是活了下来。韦一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激烈的空战中，韦一青座机中弹，因高度过低，无法跳伞，人与机同坠落于敌我两军阵地中间。地面友军见状，奋力冲上，才将他的遗体夺回，并立即运回柳州。这位出生于广西容县的八桂子弟，与何信一样，是毕业于广西航空学校第一期的高才生。这位曾于 1938 年 1 月率机击落 2 架入侵南宁上空的日机、在武汉会战中指挥 5 架飞机拦截日机 30 多架，在保卫家乡的空战中牺牲了。可以说，广西空中保卫战，始也韦一青，终也韦一青。
韦一青的遗体运回柳州后，当局为他举行公祭。三军将士，哀痛愈恒，民众前往吊祭者络绎不绝，后来他的遗体被埋葬于柳州羊角山空军坟场，这个他起飞去抗敌的城市。最后一战中，韦一青用自己的英勇，击落了一架日机。
（图为四位作者10年前的合影）
12 月 30 日和 31 日，在柳州上空，中日空军还有一次“大会战”。先是在 30日，日军飞机 18 架袭柳州，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协同作战，击落日机 8 架。 31日，日军飞机约 18 架再袭柳州 , 中国空军起飞迎击 , 击落敌机 5 架 ，俘飞行员 2 人 。可以说，和地面的第 5 军一样，取得了“大捷”。 此后，也不断取得丰硕战绩，但损失也严重的中方空军，在 1940 年 1 月中旬，撤离桂南，返回四川休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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