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绪帝生母丧仪上，翰林黄自元跪地悬腕，以工楷书写神位，满朝惊叹其笔力端稳，御赐“字圣”之名。这一称号不仅是对其书艺的肯定，更预示了他晚年以楷书《正气歌》掀起民间习字风潮的文化传奇。时代需要正气！清代末年“字圣”黄自元的《正气歌》暗合时代潮流而一时走红。
一、黄自元《正气歌》的诞生与传播
黄自元（1837—1918）的书法生涯贯穿晚清变革期。他早年师法颜真卿、柳公权，后专攻欧阳询，博采众家却苦于“未能自辟蹊径”。直至晚年，他融合诸家精髓，于1899年（己亥年）创作楷书《正气歌》——款识“廙轩大中丞大人命书即呈钧鉴，时己亥年春黄自元”清晰印证了创作时间。此作以文天祥狱中诗篇为内容，笔锋劲利如刀刻，结构严谨似筑台，字势如松柏挺立，深得欧体神韵却更具端肃之气。
作品甫一问世，即由长沙“墨香簃书画店”刻版拓印。因字体工整易学，内容饱含爱国热情，而迅速成为蒙童习字教材。民国初年，“尚古山房”推出经折装版本，以“刊印精美、校勘精良”广销全国。彼时学堂书房中，学子伏案摹写黄氏《正气歌》的景象蔚然成风，其普及度甚至超过许多经典碑帖。
（作者注：黄自元《正气歌》存在“丁丑仲春”（1877年）与“己亥”（1899年）两个不同题款版本，说明黄自元在不同时期多次书写同一文本。但截止发稿之前，笔者也没找到“己亥”本。）
二、为何独选《正气歌》？
黄自元选择文天祥的绝命诗，绝非偶然。从书艺角度，全诗长达六十句，涵盖汉字多种结构。黄自元以自创的《间架结构九十二法》理论实践其中，如“天”“地”之开阔，“节”“血”之紧凑，堪称楷书结体教科书；从精神感召力角度，文天祥“浩然正气”的呐喊，与黄自元严谨刚正的书法气质高度契合。其点画如铁骨，转折似断金，观者谓“虽非沙场英烈，笔端亦存凛然之气”。这一结合，使习字者既练笔墨功夫，亦受气节熏陶，契合了清末民初“书以载道”的教化需求。
三、从“馆阁体”到经典重生
尽管风靡民间，黄自元书法始终被部分士人诟病为“馆阁体”——批评其过于工整而失个性，拘泥法度而少创造。然而历史给出了更公正的评价：
1.实用价值：其字规范清晰，成为科举文书、商业契约的标准字体，深刻影响了近代汉字书写范式。 
黄自元“丁丑仲春”（1877年）《正气歌》版
21世纪以来，其《正气歌》经历多重再造：
1. 2012年黑龙江美术出版社推出《正气歌·佛骨表》修复本，结合韩愈谏文，强化儒家气节主题；
2. 2016年湖北美术出版社将其与《九成宫》合辑，凸显欧体传承脉络；
3. 拍卖市场屡创新高——2019年保利拍场，一幅黄氏《正气歌》立轴以3.45万元成交，残损民国拓片亦被藏家争购。
黄自元楷书《正气歌》是一本穿越时代的习字帖 ，它的风行，映射了特殊历史节点的文化需求：在旧学崩塌、新学未立之际，它以“技法普适性”与“精神感召力”，为大众提供了可企及的书写典范。书家以笔墨回应文天祥的千古绝唱，而时代以临摹热潮回应了书家——一卷字帖，竟成连接士人风骨与平民教育的独特桥梁。
有评论云：“不敢说字中具浩然之气，但它传导由衷的、正能量的感情朝向。” 当今天的人们在字帖上描摹那些方正笔画时，触摸的不仅是百年前的墨痕，更是一个民族在变局中对“端然自立”的集体渴求。
我是秋水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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