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仁宗年间,江南一带有个叫赵老实的瓦匠,手艺精湛,为人厚道。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老实正在自家院子里和泥准备一天的活计,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赵师傅在家吗?’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老实擦了擦手上的泥水,打开院门,只见一位白发老者站在门外。老者约莫七十上下,须发皆白,却腰板挺直,双目炯炯有神。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杖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老丈有何贵干?’赵老实拱手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老朽姓胡,听闻赵师傅手艺了得,特来相请。’

赵老实将老者让进院子,倒了碗粗茶。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摊在桌上。赵老实凑近一看,竟是一座坟墓的结构图,规模不小,但样式古朴,不似当今流行的形制。

‘老朽祖坟年久失修,想请赵师傅前去修补。’胡老者指着图纸说,’工钱好商量。’

赵老实仔细看了看图纸,皱眉道:’这工程不小,需要糯米浆、朱砂、青砖等材料…’

‘材料老朽已备齐,就在山上。’胡老者打断他,’只需赵师傅带上工具,随老朽走一趟。’

赵老实犹豫了。修补坟墓本不是什么稀罕活计,但去深山老林,又是为陌生人干活,总让他心里不踏实。胡老者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五两雪花银。

‘这是定金,完工后再付五两。’胡老者将银子推到赵老实面前。

赵老实瞪大了眼睛。十两银子,相当于他半年的收入。想到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和即将临盆的妻子,他咬了咬牙:’好,我随老丈去。’

收拾好工具,赵老实跟着胡老者出了村。他们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向深山走去。路越走越窄,山越来越陡,四周的树木也越发高大茂密,遮天蔽日。

‘老丈,您家祖坟为何建在这等偏僻之处?’赵老实气喘吁吁地问。

胡老者头也不回,声音飘忽:’祖上避战乱,隐居于此,后来就葬在这山里了。’

正说着,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赵老实抬头看天,脚下一滑,竟从狭窄的山路上跌了下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断撞击着岩石和树枝,最后重重地摔在一条深沟里。

‘啊!’赵老实痛呼一声,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想必是摔断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雨水开始落下,打在他脸上,冰凉刺骨。

‘完了,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赵老实绝望地想。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敏捷地滑下深沟,正是那胡老者。令人惊讶的是,老者身手矫健,丝毫不像古稀老人。他蹲下身检查赵老实的伤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黑色药粉敷在赵老实腿上。

‘忍着点。’胡老者说着,手法娴熟地为赵老实接骨,然后用树枝和布条固定。

说来也怪,那药粉一敷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减轻了大半。胡老者将赵老实背起,竟轻松地爬出了深沟。赵老实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老者力气之大,哪像寻常老人?

雨越下越大,胡老者背着赵老实来到一处山洞避雨。洞内干燥,角落里竟堆放着些干柴。胡老者熟练地生起火,又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馒头。

‘吃吧,补充体力。’胡老者递给赵老实一个馒头。

赵老实感激地接过,狼吞虎咽起来。馒头下肚,身上也暖和了许多。他借着火光打量胡老者,发现老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竟泛着淡淡的绿光,不由得心头一颤。

‘老丈…您…’赵老实欲言又止。

胡老者微微一笑:’赵师傅莫怕,老朽年轻时学过些医术,眼睛是吃药吃的,看起来有些异样。’

赵老实将信将疑,但想到老者救了自己,也不好再多问。雨停后,胡老者又背起赵老实继续赶路。说来奇怪,经过这一摔,赵老实觉得腿伤好得极快,到傍晚时分,竟能勉强行走了。

天色将暗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荒坟。坟冢规模不小,但杂草丛生,墓碑倾倒,坟包多处塌陷,露出里面的砖石结构。坟前有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将军’二字。

民间故事:瓦匠修补荒坟,堕落沟壑时一位老者将他救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胡老者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赵老实环顾四周,发现坟旁有个简易的草棚,里面整齐地堆放着青砖、糯米、朱砂等材料,还有一口大铁锅和几桶清水,显然胡老者早有准备。

‘今日天色已晚,赵师傅先休息,明日再开工。’胡老者说着,从草棚里取出被褥和干粮。

夜里,赵老实躺在草棚中,听着山林间的风声和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久久不能入睡。半夜时分,他隐约听到坟冢方向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什么。他悄悄起身,借着月光望去,只见胡老者正跪在坟前,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哽咽。

赵老实不敢打扰,悄悄躺回。不知何时睡去,竟梦见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向他拱手致谢,说多谢他修补宅院。醒来时,天已大亮,胡老者正在生火煮粥。

接下来的三天,赵老实全心投入修补工作。他先清理了坟上的杂草和浮土,然后用糯米浆拌石灰重新砌筑塌陷的部分。奇怪的是,胡老者对工程极为熟悉,不时指点他该用什么材料,如何修补。更让赵老实不解的是,胡老者坚持要在糯米浆中加入大量朱砂,用量远超寻常。

‘老丈,这朱砂是否放得太多了?’赵老实忍不住问。

胡老者神秘地笑了笑:’祖坟特殊,需多用朱砂镇邪。’

第三天傍晚,工程接近尾声。赵老实正在修补最后一块砖石,突然听到坟内传来一声轻叹,吓得他差点摔下坟头。

‘老丈!坟里有声音!’赵老实惊慌地喊道。

胡老者却神色如常:’无妨,是山风穿过墓穴的声音。赵师傅听错了。’

赵老实将信将疑,但见胡老者镇定自若,也不好再说什么。完工后,胡老者绕着坟墓走了一圈,检查每一处修补的地方,满意地点点头。

‘赵师傅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胡老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赵老实,’这是余下的工钱,多谢了。’

赵老实接过锦囊,入手沉甸甸的,比说好的五两银子似乎重了许多。他想打开看看,胡老者却按住他的手:’回家再看吧。天色已晚,老朽送赵师傅下山。’

下山的路比来时顺畅许多,胡老者健步如飞,赵老实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到了村口,胡老者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赵师傅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赵老实刚要道谢,一抬头,胡老者竟已不见踪影,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他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哪里还有老者的影子?

回到家中,妻子已经睡下。赵老实悄悄点亮油灯,打开那个锦囊,倒出来的不是银子,而是五片金叶子!在灯光下金光闪闪,晃得他睁不开眼。

‘这…这是…’赵老实惊呆了。一片金叶子至少值二十两银子,五片就是一百两,够他全家十年花用!

次日一早,赵老实将昨夜奇遇告诉了妻子。妻子又惊又喜,但听说那坟墓的古怪之处,又有些担忧:’当家的,那胡老者会不会是…’

‘别瞎说。’赵老实打断她,’人家给了这么多钱,咱们该感激才是。’

吃过早饭,赵老实去村里打听胡姓人家。问了一圈,村里竟无人认识什么胡姓老者。最后问到村中最老的李大爷,老人家听了描述,脸色突然变了。

‘你说的莫不是山里的胡三爷?’李大爷压低声音,’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原来三十年前,村里确实有位姓胡的老猎户,独自住在深山中。他医术高明,常为村民治病,分文不取。后来有一天,村民发现胡老猎户死在了自己屋里,据说是寿终正寝。村民们凑钱将他葬在了山里,但具体位置无人知晓。

‘你见到的,怕是胡三爷的魂啊!’李大爷颤声道。

赵老实听得脊背发凉,但转念一想,胡老者对他有救命之恩,又给了丰厚报酬,即便是鬼魂,也是善鬼。他回家后,用部分金叶子请大夫给母亲治病,又买了些田地,生活渐渐富裕起来。

三个月后,赵老实的妻子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孩子满月那天,赵老实做了个梦,梦见那位铠甲将军和胡老者一起来贺喜。将军说多谢他修补宅院,使他得以安息;胡老者则说与赵家有缘,特来送福。

赵老实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块温润的白玉,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与胡老者拐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他将玉佩挂在儿子脖子上,孩子竟咯咯笑了起来,仿佛认得此物。

从此,赵老实每逢清明和中元,都会准备两份祭品,一份祭祖,一份送到当年那座荒坟处。奇怪的是,每次他去时,坟前总是干干净净,仿佛有人打扫过一般。而那座修补好的荒坟,再也没有出现过破损的痕迹,静静地矗立在深山之中,见证着这段跨越阴阳的奇异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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