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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國藝術市場經歷深度調整週期，古玉收藏領域卻綻放出穿越週期的文化韌性。在行業沉浮的激盪十年間，安徽龍裔玉冰拍賣以考古級的學術審慎開闢獨特航道，構建起貫通新石器時代至明清宮廷的古玉價值體系。這家從安徽文化沃土中崛起的拍賣行，歷經五年「北上戰略」的淬煉，在北京拍賣市場逐漸茁壯成長。2024年秋拍，一件〈白玉玉神像〉以598萬人民幣成交為人津津樂道。本期《CANS藝術新聞》「點將錄」對話安徽龍裔玉冰拍賣的創始人戴園園女士，一同探討古玉板塊何以呈現強勁的抗跌屬性和這家深耕於玉器領域拍賣行的核心競爭力。

我大學時主修經濟投資，研究生畢業後，便進入安徽的一家大型國企擔任組織和策劃工作。我很幸運，在剛入社會工作時就擁有良好的平臺和環境，讓我瞭解到世界的本質，找到自己熱愛的東西。當年企業還推行「通才型幹部」的培養機制，對國學、藝術領域都有涉獵，我由此與藝術結緣，從書畫、瓷器、玉器到茶香道等各類藝術品，重塑我的藝術認知疆界，為我開啟新世界的大門。此後，我常參觀全世界的博物館，參與拍賣會，接觸海外的收藏家們，開闊視野下的如魚得水，甚至一度計畫在英國留學，但最後沒有成行，原因是2012年我應朋友之邀加入拍賣行。我從學習藝術品知識到學習拍賣行的經營模式，布展和圖錄的展現以及藏品的推廣招商，在實踐中學習。2012年後，拍賣公司歷經行業洗牌，人員的變動，但我看好這個行業的發展，一直堅持了下去。直到2016年，我創立了龍裔玉冰拍賣行，當時曾與國內各地文物公司有業務往來。其中的重要板塊便是玉器拍品。

有幾位前輩讓我受益匪淺，古董界的一號先生張宗憲，他提出「看得懂、買得到、捂得住、賣得掉」的收藏理念，體現了藝術投資與收藏的實用主義智慧。「看得懂」是專業認知的收藏根基，「買得到」是資源整合和時機把控，「捂得住」體現時間深澱與價值昇華，而「賣得掉」的核心在於實現價值兌現和退出智慧。另一人是玉器界的前輩，臺灣雲中居的張偉華先生，自2019年起香港佳士得四場「雲中玉筵」系列專拍，是當下中國高古玉器拍賣熱潮的締造者。而古玉研究專家和收藏家傅忠謨先生，一生精力都在收藏古玉，其家族捐贈給國家近400件玉器。所著《古玉精英》被奉為玉器聖經。此外，英國的大古董商ESKENAZI，眼光獨到之外，還幫助客人做藏品規劃，龍裔玉冰目前除了進行拍賣業務，也在為客人構建「收藏-研究-展覽-銷售」的閉環，建立「收藏週期」的服務模式。

龍裔玉冰是較早在國內做各類不同時期風格玉器的拍賣公司之一，屬於全品類拍賣行，拍賣業務包含書畫、瓷玉雜項，茶香道具；其實，我做出這個決定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和對行業現狀全面分析的結果。

在安徽這片土地上，龍裔玉冰經營了五年，有著深厚的情感和人脈；然而，在長期的行業觀察和實踐中，我也發現了一些市場趨勢和規律。儘管安徽有著豐富的文化底蘊和不少熱衷於古董收藏的人群，但從更宏觀的市場格局來看，其在整個古董拍賣行業中的影響力和資源集聚程度，與北京、上海、杭州以及香港等大城市相比，還是存在著差距。就拿拍賣季來說，每到這個時期，我會發現身邊大部分熟悉且有實力的藏友，都會紛紛前往北京、上海、杭州和香港等這些大城市參與各類拍賣活動。這些城市擁有更為龐大和活躍的收藏群體，和更成熟完善的拍賣體系，無論是從拍品的品質、數量，還是從拍賣會的規模、影響力等方面來看，它們都具有明顯的優勢。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下，我意識到如果想要讓公司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接觸到更多優質的古董資源，並且提升公司在行業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僅僅侷限於安徽地區是遠遠不夠的。因此，我決定帶領公司北上，在北京這樣一個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城市成立一個重要的據點。當然，我並沒有因此而離開安徽。

對我來說，安徽始終是公司的根基所在，這裡有我們多年來積累的人脈、口碑和業務基礎。我仍然是繼續保持在安徽的業務運營，兩邊奔波雖然辛苦一些，但這也是順應市場發展潮流、推動公司發展的必然選擇。我認為，不同地區都有其獨特的文化特色和資源優勢，只要對徵集和拍賣工作有很大的說明，我們都會積極考慮拓展業務範圍，設立相關的合作點或者分支機構。

就玉器來說，明清件指明代玉器和清代玉器，唐宋遼金則屬於中古件；漢之前的玉器可被稱為高古件，上世紀90年代藏家聚焦紅山、良渚等高古玉器，彼時高古玉因稀缺性與文化象徵成為價值標竿。隨後十年，清宮舊藏玉器通過蘇富比、保利拍賣等拍行的「帝王品味」行銷策略引爆市場，加之明清件存量大，受到關注度高，明清件呈現明顯上漲趨勢，十年間均價上漲300%，近年來唐宋遼金玉器因兼具歷史厚度與工藝創新性重回視野。

2024年秋季，香港一件〈唐 白玉神人佩〉估價15-20萬港元，最終以354萬港元成交，印證市場對「非熱門板塊」的價值再發現。這類拍品常呈現「低估價、高溢價」特徵。目前市場上跟風現象普遍，國外幾場拍賣的成功，許多人認為高古玉非常熱門，而出現在明清玉器上的價格則顯著回落。就我個人而言，我在徵集過程中更注重美和藝術性，涵蓋中國各時期的玉器。我們常常通過製作的視頻來展示，面對觀眾時，我不會使用過於尖銳的言辭，因為我認為一件作品只要具有美感和藝術價值，就值得推薦給藏家。每個時代都有其獨特性和唯一性，這是其他時代無法替代的。

回到主題，無論市場如何變化，對於藝術品和古董的評價標準應始終以美和藝術性為首要考慮。在收藏心態上，我們或許需要有所調整。我認為拍賣公司應該更加注重個性化服務，而不僅僅是追求商業利益。在眾多玉器中，關注其內在的價值和意義。在當下高古玉如此盛行的時期，我們仍然會徵集精彩的明清件上拍，且成交理想，例如2021年春拍一件〈明代 白玉蹲龍「隆福徽音」方璽〉以678.5萬人民幣成交。

我始終秉持藝術品本身品質為首要考慮的原則，直播與否並非關鍵所在。我們並非單純從事貨品交易，藝術品的優劣與美感才是最終評判標準。就龍裔玉冰而言，暫時不考慮涉足直播領域。我會將更多精力投入到拍品的呈現上，玉器作為中國人精神內核的具象，我更希望龍裔玉冰不僅是一個交易的平臺，更是從文化的解讀，學術的引導上，為客人做玉器精神的傳譯。在網路環境下，客戶購買意願實則是既定的，其設定頗為精準，客戶並不會因直播而改變購買意願。我們並非在進行推銷活動，而是致力於在拍前讓大眾充分瞭解拍品重點。現場氛圍至關重要，網路環境下難以實現互動，觀眾更多是在觀看推銷行為。而拍賣場則不同，需要專業拍賣師掌控全場局面。如蘇富比、佳士得，在網路環境中也不以推銷為主，而是向客戶推薦拍品。歸根結底，拍品的品質才是重中之重！

疫情期間的2021年的一場拍賣中的一件人面拍品讓人印象深刻，2021年時，人首風格玉器還未被廣泛認知，如今卻成為熱點話題，人面玉雕其背後都可能隱藏著當時神與人溝通的密碼。那次拍賣中，有一件非常特殊的拍品──一件神人雕像，起拍價僅為5萬人民幣，臺北故宮和其他大型博物館的館藏中，以及《古玉精英》也都有類似的重要藏品的參考。拍賣前我們做了大量準備工作，包括結合考古資料和館藏研究，撰寫了大篇幅的文章。我們還走訪了許多藏家。最終，這件作品以500多萬人民幣的價格成交。而最近，人首風格的玉器如果前期做好該件的時代背景與文化意涵關係，往往會有令人想像不到的驚喜。

如最近24年香港佳士得秋拍拍出的一件石家河文化風格的神人像也是典型的例子。我們也都長期關注這類神秘的人面作品，可以看到在我們的學術發掘下也得到非常亮眼的成績。

佳士得24秋拍那件〈白玉神人像〉因為有臺北故宮的展覽與前期準備資料豐富，其成交價為1610.5萬港元，該件當時我也有替我們藏家規劃參與競拍。同樣的例子在香港嘉德也見到一件〈白玉沁神人頭像〉成交價717萬港元。我認為這些拍品的成功案例，不僅因為其價格合理，更因為它體現了市場對於此類神秘人首玉器藏品的強烈需求和預期。從整體玉器拍賣市場來看，文化時期風格作品的價值彈性最大，因此吸引了不少玉器喜好者的目光。值得注意的是，清代白玉與較高年代玉器在市場上的定位存在差異。較高年代玉器市場表現更為穩健，儘管在某些瘋狂時期投資者過強的目的性，導致市場行為過度，進而形成泡沫。投資藝術品應基於真正的熱愛和理解，而非單純的利益驅動。建立一個健康、穩健的收藏生態圈，才是長久之計。

一位由人介紹給我送拍的海外藏家，他的藏品中夾雜了一些不適合上拍的拍品，我認為這不是考驗眼力的問題，而是涉及到誠信和責任，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是人情重要，還是對拍品本身的負責更為重要？最終我與該藏家進行了坦誠的溝通，指出了其中不合適的地方，對方也欣然接受了我的意見。這表明，當我們秉持公正、負責的態度時，不僅能夠維護自身的聲譽，還能實現雙方的共贏。反之，如果我們忽視了對拍品本身的責任，那麼無論對個人還是整個行業都將產生負面影響。面對類似情況時，我認為應始終將專業性和責任心放在首位，這種現象在各個行業都可能存在，拍賣行業尤其如此，尤其是當我最終堅持下來並專注於玉器這一板塊時，情況更為明顯。一旦涉足古玩領域，便會發現人性的複雜多樣，送拍者的心態各異、方式多樣，這讓人在行業中不斷修煉和磨礪自己。

正如您之前提到的「捲」，其實競爭相當激烈，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個需要面對的問題。但無論行業如何變化，努力付出始終是關鍵。只要我們持續堅持並付出，就能獲得更多的回報。做足了功課，行業內部的「捲」，也就沒有想像的那麼大。欣慰的是藏家對我們的市場認可度更高，他們接受我們的專業性以及與他們相處時的真誠態度。我個人也能感受到這一點。我目前的工作不僅限於拍賣。我們還為藏家提供規劃服務，包括選件、代拍以及系統的收藏規劃，即整理他們的收藏序列。我們會提供專業的諮詢，發掘藏品背後的重要性、價格空間和未來潛力。拍賣行業覆蓋的對象和受眾群體極為廣泛。相較於實體店面的冷清，拍賣公司定期舉行的拍賣活動，吸引新客戶，龐大的客戶基礎之上，以拍賣公司的專業背景為客戶服務更得心應手。

中國人對玉並不陌生，甚至是中國人精神內核的具象。加之玉的保存與環境並無特別限制，相比於字畫、瓷器、竹木牙角的存放環境的要求，玉器更接地氣一些，保存環境並無特別限制，玉器因這樣的特殊性，便於攜帶且能融入日常生活，無論是老玉還是新玉，在生活中人們經常會接觸到。我認為在獲取資訊的管道方面，變化是最為明顯的，老一輩主要通過熟知的古董商或信任的朋友獲取資訊，而現在則主要通過網路獲取諮詢，較少前往實體店面。以前交通不便，交流存在侷限性，如今網路消除了距離感，各大拍賣行和展銷會拉近了人們的距離。在諮詢方式上，過去是從上至下，師傅帶徒弟的模式，現在則是同行與同好之間的交流。對於地域的變化現在雖在逐漸打破，但仍存在地域區分。例如東北地區對紅山文化相關玉器更為關注，長江流域對良渚和淩家灘文化玉器情有獨鍾，北京地區則對官作玉器更為青睞。

古董藝術品如今可通過手機和電腦進行交易，這與我們日常購物相似，均依賴於網路平臺，這種模式既有優勢也有不足，雖資訊豐富，但古董鑒賞需眼學與手感並重，線上交易雖便捷，卻減少了與實物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建議藏友利用此途徑篩選藏品，但務必親自驗貨後再做決定。拍賣預展環節旨在服務廣大藏友，提供上手機會。我們既保留了上一代人的鑒賞傳統，又融入了後代人的便捷方式，實現兩者的有效結合。

首要之務是確保對所涉領域懷有真摯的熱愛。踏入這一行業，以投資視角為出發點，現實中能從中獲利者遠少於想像，特別是考慮到當前市場環境。長久地持有，發自內心的喜愛，讓藏品成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方能在時光的沉澱中收穫意想不到的回報。其次在行動上，我的建議是秉承「多看，多問，少開口」的原則，所謂「多看」，即頻繁參觀博物館，那裡的錯誤率相對較低，是學習的好去處。「多問」則意味著廣泛尋求意見，不侷限於自己的小圈子，要勇於拓展視野；積極與他人交流，認識到自己認為珍貴的物品可能並不如預期，努力向有口碑的專家學習。至於「少開口」，實則應為「多實踐」，不要盲目跟風，應專注於收藏那些美好且符合個人喜好的物品，構建起一個有體系的收藏系列。當然，在遇到精彩的作品，借助專業經紀人或機構的顧問也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