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末，陈独秀已经出局，一纸公函，失去了中国共产党党籍。可他不服，那种不服写在脸上，也写在手里的稿纸上。几天时间，他写了长篇的《告全党同志书》。内容细致，言辞急切。他想，通过辩解，把自己在党内的影响抓回来。那一刹那，或许他觉得说出来，自有天听。
《告全党同志书》很快传出去了。油印本在上海、汉口、广州小范围流传，转眼又有人抄英文版本寄到英吉利，甚至俄国、德国、日本也有影子。印得跃然纸上，传得风声鹤唳。奇怪的是，这本东西还被对手盯上。蒋介石听说有这本小册子，他挺好奇，专门让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查个底朝天。查出来的报告干脆——说他去年就公开反中央，说他站在托洛茨基边上，说他搞小集团，说共产党快让他搞散了。档案袋边上，赫然写着《反动刊物共产党首要陈独秀<告全党同志书>》。看的人第一反应未必是冷静的分析，而是像看敌人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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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独秀到底值不值得开除？这问题，没人敢拍桌定论。周恩来私下聊过，说陈独秀搞过大事，立过大功，也犯过错，不过单是路线问题，似乎犯不着把人打到外头。那意思像是在给后人留一道口子，或者只是心存感念。谁挥手创立的党，谁为路线争得面红耳赤，谁给过多少人方向？历史写到这，不免让人莫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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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不只一个人作战。他身后始终有呼应者彭述之、郑超麟、尹宽。不只是支持，还真有点同道中人。他们同样不买中央的账，已经成了托洛茨基主义的拥趸。人心在动荡中转向，旧朋友成了新同盟。有意思的是，和党争分庭抗礼虽然危险，但他们更多的是想发出声音。陈独秀到底还有多少“家底”？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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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上海，冷。郑超麟到陈独秀家，两人一杯清茶，把这种寒意聊得透透的。陈独秀想，单凭《告全党同志书》不够。他很直接地讲，“得有阵仗。”郑超麟不如再推一个什么“反对派宣言”，让更多的人在上面签字。内容是啥都好办，名字好听，动作好看。陈独秀其实有点矛盾，本想避锋芒，可又舍不得退。几个人低低斟酌着名单，谁该在上，谁能献身，谁要打头阵，琢磨来琢磨去，也没个定论。这些讨论像冬夜窗外的风，说大不大，能吹碎玻璃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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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名字的主意据说是郑超麟的。他的逻辑直接——人多好名单上头无所谓真假，王姓最好用，笔画也少。尹宽其实不想太靠前，他怕惹事，但又怕显得没骨气。结果七拼八凑，憋出八个王姓假名，场面有点像现在的网络水军集结。名单最后凑到81人，半真半假。陈独秀的名字，被排进了第47位。不知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在队伍后头时，心里是安稳还是失落？
六条建议凑出来，每条都带点火气。要列宁、要托洛茨基，要纠党内的错，要改组领导机关。说话有点重，火药味很足。有人觉得这不就是自绝于党中央了？陈独秀却认为这才是自救。他的信心，或许分一半给了朋友，另一半，只能寄托在“历史会证明谁对”的幻想里。彭述之陪他写这些内容，烟草味飘得满屋子是。他们讲话总是带点碎音，谁也不快刀斩乱麻。
名单拟好，第二天郑超麟通知尹宽、吴继严等人，带着新鲜的签名在陈独秀家碰头。谁走在前面谁风险大，这不是开玩笑，谁都捏着一把汗。名单一圈人研究，笔画顺序容易操作，不过伪造名字就不那么光彩。就在这犹犹豫豫之间，有人同意，有人心里直打鼓。名单造假，这事现在看来或许荒唐，那时他们该不会觉得自己在救什么命吧？
五天。行动果然招来麻烦。江苏省委很快下了命令，名单上几个人通通被开除党籍。真有点讽刺，做了这么大阵仗，转眼就被一纸命令化为乌有。这事里，李季态度最直，他气得很，就因为没获同意就把他的真名列上名单。他有点胆子，还有点底气，毕竟是留德、东大出身。好像这也没起什么大用，事已至此，还能管得住谁让谁签名吗？
局面眨眼间变了。有那么一刻，陈独秀等人好像在“反对派”阵地上发起冲锋，可也许他们心里清楚，党已经不是他们心里的那个党。他们坚持的，旁人不见得认同。郑超麟、彭述之这不是简单的路线问题，是斗争，对党也对自己。可现实哪有非黑即白。隔着年轮细数那些签名的名字，对着名录没人愿意承认自己虚假造假，承认自己其实早就没了退路。
陈独秀其实又留下一个矛盾。他明知“反对派”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还拉更多的人上船。这像是想逆潮流而动，可是人多了反而失控，不那么纯粹。谁也说不好，这样的对抗是英勇还是无奈。人的心理有时复杂到无法理清。彭述之他们一度积极地发动，可事发后又有人泄气。我现在也许他们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未必真图个大成就。
名单事件爆出，风声紧，81人里有人心虚，有人无所谓。公开发表的意见书虽然没能点燃期望的火焰，但让党内外都看得清楚。不归路就这么走出来了。到头来，陈独秀真的彻底和自己亲手缔造的政党，分道扬镳。
历史到这，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也不会有谁能回头。局势变了，身份散了，想法留下来了。
一路走下来，理想烟消云散，个人命运被裹挟着向前，很难说得清谁是赢家谁是真正的失败者。事实在权威档案和外围流言之间搅合，谁对谁错有时反转，谁领头谁掉队也不是一成不变。陈独秀的故事没有标准答案，有人同情，有人否决。命运沉浮，说清楚也没意义，无非就是路已经选了，你没法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