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年间,云贵总督鄂尔泰组织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和各省划界,西南各省的边界线从此基本被确定下来。而遵义被划归贵州省成为后世川黔两省经常提起的“老生常谈”。雍正帝为何要将遵义划归贵州呢?
我们先要了解一下遵义的历史。遵义,位于云贵高原北部,南界乌江,北邻四川盆地。在远古时期,遵义地区出现了鳖国、习国等古老的部落国家,隶属于夜郎古国,是夜郎国22邑之一。西汉中期,汉武帝派遣唐蒙等出使西南夷,鳖地一带归顺,汉朝在此设犍为郡。但不久,夜郎国的蜀邑且兰发动叛乱,杀犍为太守,犍为郡被迫内迁到四川盆地。公元前112年,汉武帝发军攻灭且兰,夜郎臣服。随后,汉朝在夜郎之地设牂牁郡,郡治在且兰,大概在黄平一带。而鳖地设鳖县,为牂牁郡的属县之一。
汉魏南北朝时期,牂牁郡一带变化较多,且中原王朝对此地的管辖鞭长莫及,不用过多介绍。到了唐朝时期,云贵高原设黔中道,而遵义之地为播州,是黔中道的属州之一。可见,从汉朝到唐朝,遵义之地都隶属于贵州的行政区。
但此后出现了一些变化。唐朝后期,中央集权瓦解,藩镇割据,黔中大地上出现了诸多的土司,实力最大的是水西罗氏鬼国、水东宋氏、播州杨氏、思州田氏。这些土司名义上隶属于中央,实际上割据一方。由于土司的存在,贵州的行政区划也就无法建立,所以宋朝就让夔州路等的行政区“遥领”这些土司。这里的“遥领”就是一种羁縻政策,无实际上的管辖权。
元朝时期,正式设四川行省,不过当时的四川仅仅管辖四川盆地,并没有管辖云贵高原。当时的黔中一带隶属于湖广行省,分为八番顺元宣慰司、思州宣抚司、播州宣抚司等土司,而节制这些土司的中心据点是顺元府,也就是后来的贵阳。
明朝,继承了元朝的土司制度,并以贵阳为中心,驻扎了大量的军队,进行屯兵屯田,加强对黔中之地的控制。但明朝时期的播州宣慰司又名义上划给四川管辖,是怎么一回事呢?1371年,明朝军队灭四川的割据政权——明夏,此后四川盆地周边的一些土司也宣布臣服于明朝。而当时明朝尚未征服云南和黔中,所以只能暂时将四川周边的乌蒙、播州土司划给四川暂时控制。
1381年后,明朝大军控制了云贵,应该进行行政区划调整了,所以播州宣慰司由贵州都司控制。但由于种种原因,行政上的区划调整未能实现。1413年,明朝在贵州宣慰司基础上设置而来,贵州设省之初,面积很小的,相当于现在的贵阳、毕节一带。第二年,将思州八府划给贵州。1416年,将普安划给贵州;1438年,将镇宁州、安顺州、永宁州划给贵州;1476年,将程番府(惠水一带)划给贵州;1494年,将都匀划给贵州。1603,黎平府划给贵州。
以上划给贵州的地区,基本都是过去的黔中之地。按照明朝的区划设想,那就是将云贵高原东部的土司逐渐“改土归流”,划给贵州,让贵州逐渐恢复黔中的规模。而明朝的许多文献也将贵州称之为黔地,例如《徐霞客游记》中涉及贵州的部分为《黔游记》。

对于播州宣慰司,按照历史的大趋势,那也是会改土归流后划给贵州。但历史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1600年,播州杨应龙反叛,很快就被平定。其川贵桂总督李化龙上《平播全书之播州善后事宜疏》,提出一系列对播州的善后意见。其中关于播州的隶属,他认为播州理应该划给贵州,但现在播州即将战后重建,需要大量的经费,而贵州目前的经济无法承担此重任。所以,就将播州最南端的“楚之四卫”划给贵州,其他部分设遵义府,划给四川,让四川来经营。
“蜀与黔,盖无所不接壤。夫蜀无籍于播。黔,瘠壤也。若乘此时而割播地以附黔,则于蜀无损,于黔有裨。且臣等别疏,又请以楚之四卫并割附之。从此,黔省幅员得与十二省比长挈大。甚为长便。但尽属之黔,则地方千里,诸凡缔造,劳费尚多,亦黔所不能堪。庶建邦启土,各自经营,成聚成都,指顾可就。又复再造于黔土矣。”——《平播全书之播州善后事宜疏》
还有一个原因,当时平定播州之乱的主力部分是川军,而贵州军队在乌江渡遭遇全军覆没。所以,当时要是将播州全部划给贵州,必然不利于安抚军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播州大部分地区划给了四川,少部分(湄潭、瓮安、余庆、黄平)划归贵州,归平越府管辖。
清朝顺治、康熙年间,西南地区战乱不断,所以区划没有调整。直到雍正年间,才开始了大规模的改土归流,并对西南各省边界进行重新划定。1727年,考虑到乌蒙、东川、镇雄等地距离成都太远,距离昆明较近,所以鄂尔泰在此主持改土归流,并将之划给云南。
遵义也是一样。遵义划给四川后,川黔之间的边界线“犬牙交错”,四川的部分土地向“匕首”一样插入贵州腹地。但问题就来了,如此犬牙交错,反而导致地方叛乱无法镇压。自明末以来,遵义一带经济发生叛乱,但四川军队到此镇压鞭长莫及,而贵州则无权管辖。
一般来说,古代王朝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往往打破山川地理格局,将地方区划变成“犬牙交错”的形态。但此形态又削弱行政区的完整性,不利于地方对交界地带的管辖。
《读史方舆纪要》记载“万历以降,遵义、永宁之乱,其尤剧者也。而贵州诸境,与川南皆犬牙相错”《明实录·神宗万历实录》记载“水烟、天旺及它瓯脱颇众”,“西南左逼水西,右接永宁,虽犬牙相搀,未能奇一,然画野分疆,亦自有相沿界址。”
鄂尔泰来到遵义考察发现,川黔交界一带的动乱较多,纠纷不断。而遵义一带距离成都太远,而距离贵阳很近,所谓“近黔远蜀”。为此,鄂尔泰提出,将遵义划归贵州,实现“就近改并,以图归画一”的设想。鄂尔泰的意见提出后,遭到而来四川省的反对,但雍正帝认为鄂尔泰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遵义划归贵州。与此同时,当时四川和贵州威宁府永宁县存在边界纠纷,雍正帝就顺势将永宁划给四川,作为补偿。
其实清朝在划定西南边界线的时候,还是非常重视山川地理形势。唐朝时期,中国的地方行政区划以山川地理为依据,所以有黔中道。元朝时期,彻底打破了山川地理格局,取而代之的是“以北制南”“犬牙交错”的格局,虽然控制了地方,但不利于地方对属地的管辖。明朝对元朝的区划进行了一些调整,但没有彻底改变。直到清朝,重新按照山川地理来划界,才是的中国的行政区划得以奠定。
而遵义在地理上属于云贵高原,距离贵阳更近,划给贵州就遵循了基本的地理原则(就近改并,以图画一),有利于地方的治理。而遵义划给贵州也的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后,遵义雄厚的财政、众多的人口为贵州的开发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在此之前,贵州开发苗疆并没有财政能力,但有了遵义后,贵州就有实力对苗疆进行彻底的改土归流和经济开发,加强了中央集权的同时,巩固了国家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