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雨露空间给的价格你还满意吗？”等送走胡志艺（浙江雨露空间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等一行人，我问王学康。他既是茂县凤仪镇坪头村的党委书记，又是茂汶苹果协会的会长，2021年带头种了100亩的苹果新品种示范园，在我的牵线搭桥下，今年又和雨露空间达成了产销合作。
“还可以。”王学康笑着说：“如果按照我的预期，最理想的价格肯定是10元多一点（单斤价格），因为松坪沟一家前几天定的价格是70以上9元/斤，他的品质没有我的好……”
我去年第一次到茂县时，首先看中的是他的“维纳斯黄金”，不仅香甜可口，而且细腻化渣，带冰糖心，直接将苹果的各项品质指标拉到了极致。当时与雨露空间达成的采购价是70以上8.5元/斤，再综合12元/斤的“瑞雪”和10元/斤的“瑞香红”的价格，我的预判价位正是高钰峰（雨露空间采购总监）写的10元/斤，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色香味俱佳的茂县苹果
“胡总（胡志艺）曾经跟我讲过一个’切香肠’的理论，比如，他在终端卖20元/斤，种植端、销售端和中间环节都要有合理的利润，但怎么切才是合理的？你站在种植端的角度怎么看这个问题。”
这是我这几年最大的困惑。如果要达成产销合作，首要条件是双方的理念要一致，对品质和品控有着相同或相近的认知；然后就是合情合理、不偏不倚的定价体系，这是维系双方持续合作的关键。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长期合作，大家没必要斤斤计较。至于具体定价肯定要参考市场的行情，比如今年外面的苹果涨价了，我们肯定也要涨一些。所以昨天高钰峰说的价格，我们也认可。关键是我们要种出最好的果子。”王学康一语中的。
羌族姑娘向胡志艺介绍茂县苹果的特点
站在雨露空间的角度，他们的重点是如何把最好的果子卖出最理想的价格，把香肠做长之后再来切分就能游刃有余。但现实中，这层关系还要受到“第三者”的骚扰，考验双方的定力和人性。
“你当时是怎么选中这3个新品种的？”我抛开错综复杂的产销关系，聊上了品种选择的问题。
如果站在种植端去评价，我去年选中的高原苹果“四朵金花”中，王学康现在种植的“维纳斯黄金”“瑞雪”和“瑞香红”都是值得推荐的品种；“秦脆”因为商品率低，在种植效益上会略低一等。
川西高原苹果的“4朵金花”
“我们村1万多亩土地90%都种了李子，早些年我们卖’青脆李’的枝条，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你想一车枝条能接多少苗。”王学康说：“我们作为村干部就要思考，5年之后，’青脆李’还能卖什么价？”
“要搞个后备产业。”我迅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们就和县科农局合作，从全国各地引进几十个苹果品种，最后筛选下来，就’瑞雪’’维纳斯黄金’和’瑞香红’在这里表现最好。”王学康提到蒲永宏（茂县科农局水果专家），两人一起为茂县苹果产业的发展奠定了品种和技术基础。
王学康按矮砧密植模式打造的高标准示范园
确定品种之后，王学康在茂县找了一块三面临崖的平地，按照矮砧密植的模式打造了一个100亩的高标准示范园。
“今年‘青脆李’什么行情？”因为茂县的土地非常有限，加上整治非粮化的政策，当地想发展苹果产业唯一的途径就是把李子的低效园改成苹果园。
“好的也有卖10元/斤，但大部分都是3~4元/斤，只有原来价格的零头。”王学康说：“但果农是这样算账的，比如李子卖4元/斤，亩产5000斤，亩产值2万元，他有3亩地就有6万元的收入。如果砍掉李树种苹果，他这两三年是没有收入的，所以他们现在还舍不得砍。”
蒲永宏（左）和果农在探讨苹果质量
这个难题去年蒲永宏也跟我说起过，而且相比苹果，李子的果实生育期短，管理简单，成本更低，更适合普通农民种植。
“你有没有跟他们聊过，当李子价格跌到什么程度他们愿意改？”我一向反对以行政手段来推进产业发展，市场经济要靠价格杠杆。
“其实现在很多农民已经有改的想法，因为这两年苹果的效益已经远远超过李子了。”王学康举例道：“去年茂县种苹果亩收益最高的一家，一亩多地卖了13万元，他全部是自己零售的，卖礼盒装，12个装的礼盒（净重8斤）平时卖到168元/盒，在春节期间卖188元/盒。”
卖168元/盒的“维纳斯黄金”
去年我也走访过一位果农，种了2亩“瑞雪”，预计效益是7万元/亩。我发视频之后，不少人留言说“吹牛”，因为对山东、陕西这些只能卖2元/斤的“富士”种植户来说，10元/斤的批发价都是不可信的，更别提15元/斤以上的零售价。
昨日我碰到下乡回来的蒲永宏时还问起此事，该农户去年的实际效益超过了7万元/亩。
“我们还有个担心，这些新品种到农户手里之后，还能不能种出跟你们相似的品质？”我关注的核心问题只有两个：一是怎么去发展产业？二是产业发展之后如何保证品质？
王学康在查看苹果质量
王学康每年要从若尔盖草原拉回大量的羊粪，混合豆粕进行充分发酵之后，以“斤果斤肥”的用量补充到土壤里，基本不用化肥。除了茂县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之外，这也是他家苹果好吃的重要原因。但对普通果农来讲，这是很难做到的。
“有一部分农户会比我们做得更好，因为他们面积小，可以做得更精细，但是我估计至少有一半人种不好。”王学康实事求是地说：“所以我们今年成立茂汶苹果协会，协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培训，教他们怎么修剪？怎么施肥？怎么防病？并形成产前、产中、产后的全产业链服务。”
“除了培训之外，你觉得协会的主要着力点应该放在哪里？”我对国内的协会组织也持怀疑态度，因为大部分都名不符实，不干正事。
雨露空间团队在茂县
“以前我们担心销售，自从去年你来了之后，我们对销售已经不担心了，你一篇文章就把我们茂县苹果写爆了。茂县的农民很勤劳，他只要看到你挣钱了，他就会跟上来，根本不需要政府或协会的引导。就像当年的李子一样，都是农民自发的，从海拔800米一直种到海拔2600米以上，最后种滥了，价格就不行了。”
在我关注的两个核心问题中，我重在“如何发展”，先帮销售端解决货源不够的问题；王学康更在意“如何有序发展”，避免重蹈“品质越种越差”的覆辙。
“所以，我们协会的目标是3~5年内把茂县苹果发展到5万亩就够了。”王学康不仅给出了总体规划面积，还给茂县苹果画出一条最适合的发展区域。
山坡地上新开发的苹果园
“当苹果产业发展到5万亩之后，而且品质也不错，那时候的价格定位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我又回到最初的价格问题。
“面积扩大之后，价格肯定会下来，我估计7~8元/斤应该没问题。”王学康说：“今年我们协会内部定的价格是’瑞雪’’瑞香红’12元/斤，为什么我愿意10元/斤给雨露空间，就是为以后的销售铺路。雨露空间要卖最好的果子，我们就种最好的果子，不管以后行情怎么样，品质决定价格。”
“相当于你们起’发动机’的作用，只要发动起来，把方向摆正，后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觉得这是王学康带头种苹果的初衷。
王学康（右1）和协会成员在商讨苹果价格
“对！对农户来讲，哪怕以后卖6元/斤，一亩地产5000斤，就能卖3万元，除去1万元的成本，他还有2万元的利润。我们发展5万亩就有10个亿的利润。”王学康算的是一笔实实在在的产业兴旺的经济账。
一个独特的新产区，一个优良的新品种，一位富有远见且务实的产业带头人，一种合作双赢的产销模式，一份有序发展的产业规划，共同勾画出一幅乡村振兴的壮美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