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不是英雄汉,痴情笑把身躯换。

世间岂少痴情人,拈将傍样凭君看。


温馨提示:文本较长,请关注或收藏后,慢慢研读。

列位看官,咱今儿个说段天启年间的稀罕事儿!东粤地面上,有个国学生叫蒙丹秋,家里趁钱跟邓通似的,可笔下功夫却稀松平常,连句顺溜诗都憋不出来。他娶了同郡晏员外的闺女晏佛奴做媳妇,这佛奴模样普通,心眼儿却小得很,嫉妒心重得能淹死人。身边还跟着个陪房丫头,名叫小蛮,刚十五岁,那模样儿真叫个俏:

娇得像刚出窝的乳燕,艳得赛过带露的夭桃,身子轻盈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一笑起来眉眼弯弯,情丝儿全挂在眉梢眼角,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小蛮虽是个雏儿,可心思活络,嘴甜会来事儿,每日在房里伺候,说说笑笑的,把蒙丹秋哄得眉开眼笑。这蒙丹秋本就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有了媳妇还不满足,见小蛮这般模样,早动了歪心思,总想把这丫头收房。只要背着晏佛奴的眼,就凑过去勾人家脖颈,亲人家脸蛋,手脚还不老实,各种小动作没停过。

列位想想,就算是个粗笨丫头,他都未必放过,何况是小蛮这般知情识趣的俏佳人?这就好比一块香喷喷、嫩生生的好羊肉,天天搁嘴边晃悠,就算是吃斋念佛的和尚都得咽口水,何况是蒙丹秋这馋嘴的?可他俩暗地里眉来眼去打得火热,晏佛奴却看得紧,时不时就喊小蛮做事,白天寸步不离,晚上还把厢楼锁得严严实实。这监生娘娘的看管,比官府衙门还严,就差没派衙役敲梆巡夜了,把蒙丹秋管得跟个淘气娃娃似的,连半点松快气儿都喘不上。

蒙丹秋憋得难受,千思百计想找机会。转天,他托言朋友家有宴饮席面,要半夜才回来,心里盘算着佛奴肯定早睡着了,小蛮必定在房里等着。他悄悄摸到窗根儿,往里一瞅,果然罗帐都垂下来了,小蛮正趴在桌上候着。蒙丹秋心里暗喜,机会来了!他轻轻推开门,屋里残灯半明半灭,没听见佛奴的声响。他掀开罗帐凑到枕边,见佛奴睡得正香,呼噜打得震天响,跟没知觉似的。

蒙丹秋赶紧趁机溜下床,吹灭灯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蛮跟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手还不老实往人家衣襟上凑。小蛮也装睡,任由他摆弄。蒙丹秋欲火中烧,哪还顾得上惊醒夫人,抱起小蛮就想解人家衣裳。可他光顾着往前冲,没防着身后的 “炸弹”。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您猜怎么着?晏佛奴根本没真睡,早就竖着耳朵听着呢!她一骨碌爬起来,赤着身子就冲上去,不由分说揪住两人,又咬又抓,活像只护崽的母老虎。

蒙丹秋疼得直咧嘴,连忙喊:“不关她的事,通是我!”

她又喊:“不关他事,只难为我罢!”

晏佛奴啥也不说,咬紧牙关,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蒙丹秋舍不得小蛮受苦,挺身挡在前面,结果被抓得浑身是伤,血流都流到脚后跟了,堂堂国学生,活像个战败的将军,满身 “征袍” 都染了血。他都愿意服软求饶了,可这 “女魔王” 怒气冲天,根本不领情。折腾了半天,晏佛奴也没劲儿了,这才松了手。小蛮趁机赶紧拉上衣裳,一溜烟躲进了厢楼。蒙丹秋也抱头鼠窜,没等天亮,就摸着黑逃到了丈人家,哭着求晏员外给说个情,让女儿别再追究了。

晏员外见女婿哭得可怜,浑身是伤,实在没法子,只能亲自去闺女家一趟。

一进门,就看见晏佛奴正在拷打丫头,赶紧上前劝道:“这事儿也不全是丫头的错,主要是你丈夫喝醉了轻狂,没个当主子的样子。听说你昨晚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今早急着来求我。我本来不想管,可看他打得血肉淋漓,慌慌张张的,万一逼得太紧,男人的心性难测,要是他破罐子破摔,不服管教,到时候我这做丈人的也不好周旋。不如看在他是初犯,又真心认错的份上,饶他一回。我让他回家,你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这丫头留不留,全听你的,也别太苛责她了。何况你怀着身孕,眼看就要生了,得好好爱惜身子,可不能太动气,让我这老头子操心。”

晏佛奴虽然嫉妒心强,可对父亲却十分孝顺,见爹爹特意来劝,脸色缓和了些,回嗔作喜道:“爹爹的话,我怎敢不听?既然是他喝醉了糊涂,我就不追究了。可他既然有了这心思,这贱人万万不能留在我身边,求爹爹做主,赶紧把她转卖掉,免得以后再生祸根。”

晏员外说:“卖掉也行,可卖人容易,再找个合适的丫头难啊。你眼下要生孩子,身边离不开人伺候,不如等过了月子,慢慢找个老实本分的,再把她卖掉也不迟。”

晏佛奴皱着眉说:“爹爹是心疼我没人伺候,才想让她暂留,我明白您的心意。可我怕有些人不体谅,趁着我生孩子没人管束,又在外面胡来。到时候我身子弱,难道还能再跟他动气?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爹爹能保证他不犯浑吗?”

晏员外笑道:“自古道,官不保人,私不保债,这种男女私情的债,我可保不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按你说的办,卖掉她,我也不劝了,免得日后你埋怨我。”

晏佛奴见父亲有些不高兴,赶紧改口道:“留她伺候我,是爹爹的一片慈心,我怎么会埋怨呢?就按爹爹说的办,我不多嘴了。”

话还没说完,晏佛奴突然一阵肚子疼,皱着眉头直咧嘴。晏员外慌了神,赶紧让人去请稳婆,又派人去叫女婿回家。谁知道,这胎气早就被之前的怒气伤着了,气往上冲,肚子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孩子才生下来。晏佛奴疼得死去活来,晕过去又醒过来,气息奄奄的,连人都认不清了。白天晏员外常来探望,晚上就只有蒙丹秋和小蛮在身边伺候。

这可真是烈火遇干柴,又赶上了好机会!晏佛奴失血过多,只能闭眼昏睡着,跟上次装睡完全不一样。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蒙丹秋这下可放开了胆子,小蛮也半推半就,俩人偷偷溜到厢楼的床上,正要温存一番。小蛮是第一次,疼得 “阿呀” 一声,眉尖都拧到一块儿了。蒙丹秋正情动,忽浅忽深,小蛮渐渐也忘了疼,喘着气,“阿呀” 声不断,软乎乎的勾人心魄。蒙丹秋搂着她的脖子,亲着她的嘴,只觉得浑身酥麻,没一会儿就泄了情。

正在这销魂的时候,突然听见晏佛奴咳嗽了一声,蒙丹秋吓得赶紧停住,跟惊弓之鸟似的,只想赶紧溜走。小蛮却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子还在发抖,嘴里念叨着:“阿呀,好冤家。” 蒙丹秋没办法,只能掰开她的手,悄悄走到佛奴床前,听着她的呼吸声,生怕她醒了。

列位可别小瞧小蛮这几声 “阿呀”,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少!起初是疼得不敢喊,只能硬扛着,那声 “阿呀” 带着委屈,可怜兮兮的;中间渐入佳境,忘了疼痛,满心都是欢喜,“阿呀” 声软得像棉花,带着几分痴迷;到最后舍不得分开,那声 “阿呀” 又带着几分撒娇,几分不舍,把蒙丹秋的心都勾走了,怎么也忘不掉。

自那以后,小蛮更显娇媚,俩人找着机会就偷偷快活,足足逍遥了半个月。可随着晏佛奴身子渐渐好起来,蒙丹秋又开始害怕了,只能见缝插针,偷偷摸摸地解馋。

他还为此吟了首诗感叹:

得趣方新正欲偷,无如床虎病将瘳。

风吹铁马疑呼唤,不敢双双上小楼。

常言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他俩总在一块儿眉来眼去,传情送意,时间长了,难免露出马脚,被晏佛奴看了个正着。她二话不说,赶紧请晏员外过来,把俩人的丑事一五一十说了,让父亲带着小蛮回去,找媒人转卖掉。蒙丹秋只能在心里偷偷流泪,连句阻拦的话都不敢说。小蛮临走时,连跟他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哭着被带走了。真是:

生离死别,肝肠痛杀。

两眼睁睁,有话难说。

小蛮一走,蒙丹秋心里又怨又恨,对晏佛奴也冷淡得很,俩人就只剩个夫妻名分,没半点情分了。晏佛奴见丈夫对自己这般冷淡,心里清楚是为了小蛮,时常跟父亲哭诉,自己也整日郁郁寡欢。产前动了那么大的气,产后又忧伤过度,慢慢就得了痨病,早上凉晚上热,人也瘦得不成样子。没到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晏佛奴死的时候,蒙丹秋也没多伤心,他最惦记的还是小蛮,自从她被卖掉后,就杳无音信,不知去了哪里。他四处打听,还偷偷问了晏员外家的下人,下人说小蛮被卖给了一个徽商做妾,带去临清了,要是不信,还可以问当初的媒人。蒙丹秋赶紧去找媒人,媒人说的跟下人一样,他当场就哭了,泪如雨下。

您说这事儿新鲜不?老婆死了不哭,反倒为了个丫头哭成这样,真是砖儿厚,瓦儿薄,痴情到了极点!可天下像蒙丹秋这样的痴人,还真不少。他对小蛮念念不忘,总想着能破镜重圆。自从晏佛奴死后,不少人劝他续弦,或是娶个妾,他都一口回绝,房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留,日常就靠一两个笨手笨脚的仆人使唤,心甘情愿做个孤家寡人。

有个知心朋友问他:“你年纪轻轻的,何苦这么寂寞?就不想找个佳人作伴?”

蒙丹秋说:“就算有绝世佳人,也比不上小蛮的情意。要是不能跟她再续前缘,我宁可一辈子单身,绝不另娶。”

说完,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朋友们都拿他当笑话讲,还给起了个雅号,叫 “痴蒙秋”。谁知道,蒙丹秋还真铁了心,下定决心要去临清找小蛮。他把家里的产业都托付给兄弟打理,随身带了二三百两盘缠,跟了个伴当,对外只说要去北京坐监,其实心里想的全是找小蛮。

一主一仆,轻装上路,风餐露宿,走了两个多月,终于到了临清。这临清可是个大码头,舟车云集,商旅遍地,热闹得很。蒙丹秋在城外找了家客栈住下,每天就到街上闲逛,逢着徽州开铺子的,就上前打听小蛮的消息,可找了好几天,一点音信都没有。

这天,他实在无聊,就进了家茶馆喝茶。对面坐着个客人,也在喝茶。俩人闲聊起来,问起彼此的家乡,那客人竟是徽州的大商人,还说常年在广东做生意,今年才来临清。蒙丹秋一听,心里立马燃起了希望,把自己找小蛮的事儿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天下的事儿就是这么巧,这位客人恰好是娶小蛮那徽商的叔子。他听蒙丹秋说得情真意切,就说:“娶你心上人的,是我的侄儿。去年秋天,我侄儿不幸去世了,你心上人已经改嫁了。”

蒙丹秋急忙问:“老客长,您知道她改嫁到哪里去了吗?”

那客人说:“去年冬天,是我做主让她改嫁的。嫁了个南京的朋友,也在这儿做生意,他老婆早就死了,一直想再娶。我看他俩挺合适,就把她嫁过去了,现在已经带回南京原籍了。”

蒙丹秋又追问:“既然是您的朋友,他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您一定知道吧?求您告诉我,我一辈子感激您!”

那客人说:“他姓史,号伯存,住在南京水西门内,打听大庄史家就能找到。你要是去寻访,我给你写封信带着,就说你是我的亲戚,说不定能见到她。”

蒙丹秋连忙道谢:“邂逅相逢,多亏您热心帮忙,真是遇到好人了!”

他立刻叫酒保摆上酒菜,俩人对酌谈心,还写了封信让他捎给史家。酒足饭饱后,各自道别。蒙丹秋回到客栈,赶紧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往南京出发。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望见南京的钟山高耸,宝塔凌空,蒙丹秋心里激动得不行,仿佛小蛮就在眼前,恨不得生出八只脚,立刻冲进聚宝门。他在城外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吃过早饭,带着书信,就往水西门去了。

可笑老天就爱捉弄痴情人,偏要安排一段奇事!咱这些看得开的人,遇到奇缘都难把持,何况是蒙丹秋这种情根深种的?他千里迢迢来找心上人,没想到心上人竟从千里之外,像卓文君那样带着孝服,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这刚一见面,他哪能不神魂颠倒,喜疯了呢?

蒙丹秋两步并作一步,快步走到水西门内大街,转过东首,果然看见一座大房子,八字墙门,十分气派。他正想问问旁边的居民,这是不是大庄史家,就见墙门旁边站着个年轻女子,姿色美艳,穿着一身崭新的孝服。他心里犯嘀咕,走近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蛮嘛!

禁书《十二笑》偷香窃玉快活到死,痴汉追爱疯魔!精尽洞房知骗局

他又惊又喜,不知不觉就走到小蛮身边,深深作了个揖。小蛮猛地见到他,就像在梦里一样,分不清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只觉得他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舍得放手?一把拉住他的手,不问缘由,就往里面拽,那高兴劲儿,就像捡到了稀世宝贝。

蒙丹秋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见到心上人了,怕的是撞见她现任丈夫不好看。何况自己在异乡孤身一人,贸然闯进别人家里,万一人家家人不乐意,惹出麻烦来,不仅没法跟小蛮亲近,说不定还得受连累,这可咋整?他心里像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不敢往前走。

小蛮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放宽心,跟着我进来,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蒙丹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她进了外房坐下。小蛮立刻叫丫鬟倒茶,让下人准备饭菜,自己陪着旧日的主子,开口问道:“天各一方,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又怎么会在门口打听?你详细跟我说,别担心有人听见,尽管说实话。”

蒙丹秋说:“自从佛奴把你转卖掉,我就对她冷淡了。她整日忧闷,最后病死了。好多人劝我再娶,可我心里只有你,发誓不再另娶。后来打听着你嫁给了徽商,去了临清,我就抛弃家业,特意去临清找你,可没找到。后来在茶馆遇到你丈夫的叔子,才知道你又改嫁到南京,我就星夜赶来了,只想见你一面,就算死也甘心。没想到这么幸运,正好在门口遇到你,能再团聚,真是三生有幸!我为了你,离乡背井,千里迢迢赶来,怎么才能带你一起回广东呢?不见你还好,见了你,我更舍不得离开了。”

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小蛮说:“你先别哭,听我慢慢跟你说。我当初本来想一辈子跟着你,没想到大娘容不下我,员外把我远嫁到徽州,就是想让我们断了念想。那徽商带我去临清,半路我受了风寒,到临清才两个月,他就去世了。我那时候就想,你在广东,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面,可天各一方,没法通信,我只能天天对着南方哭,没人知道我的心思。后来他叔子做主,把我嫁给了史伯存。他一直有咳血的毛病,带我回南京的时候,在牲口上摔了一跤,旧病复发,今年春天也去世了。我现在无儿无女,家里产业又大,虽然暂时由我掌管,可我一个女人家,哪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有人劝我招个上门丈夫,帮着打理家业。我只觉得自己命苦,跟你生离,又连丧两任丈夫,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整日愁眉苦脸,慢慢也病倒了。万万没想到,今天能跟你重逢,你也没了妻子,孤身一人。这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像是鬼使神差一样,促成我们俩。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先了却我这千里思念的心愿,明天我就摆宴席,邀请亲戚邻居,把我们的事说清楚,让他们做个见证,把家业交给你打理。希望你不嫌弃我嫁过两次人,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别找借口推脱。”

蒙丹秋听了这话,心里美得冒泡,五脏六腑都舒舒服服的,不光心里高兴,连身上都畅快极了。他忍不住拍着手大笑:“快活!快活!佛奴真是个多余的冤家,我和你还能再相逢,可见老天有眼,无情的人活不长,有情的人终会团聚,只有人对不起人,没有老天对不起有情人的。你看今天这奇缘,难道不是天意吗?我要是嫌弃你嫁过别人,又怎么会抛家舍业来找你?”

小蛮说:“今天话已出口,以后可不能反悔。”

蒙丹秋说:“老苍天在上,我要是反悔,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乡。”

小蛮见他发了誓,才相信他是真心的,高高兴兴地摆了酒菜给他接风,俩人开怀畅饮。酒意上涌,没等天黑,就相拥着上了床。一个是旧情人重逢,一个是新寡妇再嫁,干柴烈火,别提多亲热了:

脸贴着脸,嘴对着嘴,说不尽这一路的相思之苦;胳膊搂着腰,头枕着臂弯,道不完分别后的牵挂之情。真是欢娱嫌夜短,意犹未尽啊!

都说新娶不如远归,他俩这重逢,比新婚还热闹,搂搂抱抱,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小蛮赶紧让人准备酒菜,邀请亲戚邻居过来。没一会儿,亲戚邻居都到了,纷纷向小蛮道喜。小蛮请蒙丹秋出来相见,大家见过面后,乐工吹吹打打,蒙丹秋起身应酬,端着酒杯给大家敬酒,态度十分殷勤,跟众人聊得热火朝天,一直到半夜才散席。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转天,亲戚邻居们又送来了贺礼,重新摆了宴席,把蒙丹秋奉为上宾,表达祝贺之意。第三天,蒙丹秋又备了回席,答谢大家。一连吃了三天喜酒,外面都传开了:“史家娘子新招了个丈夫,说是监生出身,家里挺有钱,现在做了管家,也不算辱没了身份。” 这些议论传到了蒙丹秋的伴当耳朵里,他悄悄告诉了蒙丹秋。可蒙丹秋正沉浸在爱情里,只图眼前快活,根本没多想。

谁知道,住了没几天,一天早上俩人还没起床,就见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道:“国太马上就要到庄上了,大娘快起来梳洗!”

小蛮吓得赶紧披衣服,手忙脚乱的,一边梳洗,一边让人打扫厅堂,一边推着蒙丹秋说:“快穿上青衣小帽,跟我去庄外迎接!记住,要远远就跪下,到了厅堂前还得在台阶下磕头。”

蒙丹秋一头雾水,拉着小蛮问:“国太是谁?来这儿做什么?为什么我也要换衣服迎接?”

小蛮说:“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先跟我去迎接,过后再跟你解释。”

蒙丹秋见小蛮已经换上了青衣,急着要去等候,一个劲儿地催他,没办法,只能跟着换了衣服,俩人一起走出堂前。刚到门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吆喝声,越来越近。庄丁连忙报道:“国太到了,快上前迎接!”

小蛮怕蒙丹秋耽误事,一把拉住他就往前跑,跟乳娘搀着小孩子似的,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在地上跪下。蒙丹秋抬头一看,只见:

马车挂着绣幔,周围有侍卫护送,还有侍女拿着拂尘跟随,头顶上撑着一把彩凤金黄伞盖,两边还举着两面团龙令字牌。乍一看,还以为是王母娘娘降临瑶池,原来是国公府的国太驾到了。

一辆大轿稳稳地抬到堂中停下,轿帘掀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走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中间的交椅上。小蛮紧紧拉着蒙丹秋,一起在庭院里磕头,磕了四个响头。堂上传话:“起来吧,国太有话要说。” 小蛮这才敢站起来。侍卫们喝令蒙丹秋趴在台阶下,只让小蛮上堂听候吩咐。

小蛮又磕了个头,献上茶水。国太开口说道:“听说你新招了丈夫,真是可喜可贺。又听说他是你的旧主子,这样你也能安心托付家业了。今天我特意来,亲自跟你交接庄上的帐目。” 帐目核对无误后,国太让蒙丹秋上堂,左右喝令他跪下。蒙丹秋见这阵仗,虽然摸不着头脑,可也不敢违抗,乖乖跪了下来。

国太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让左右拿来帐册,当面交接,里面登记的田产粮食,大概有二十多万两银子的价值。交接完毕,国太问起蒙丹秋的名字,小蛮代为回答:“他叫蒙丹秋,原籍是广东南雄府保昌县的监生。”

国太说:“这庄房,祖上就是史家在掌管。没想到你丈夫去世了,没留下儿女,也没有同族的人可以托付。你现在招了新丈夫,还得沿用史姓,好接续史家的香火。我就给你改名叫史蒙秋,赏你二十两花红银子,明天写一份身契送到府里,以便登记在册,随时听候调遣。”

小蛮连忙答应:“晓得。”

国太又让蒙丹秋磕头谢恩,然后起身上轿。小蛮又拉着蒙丹秋赶到庄门外用,跪在道旁送行,直到侍卫们喊 “起来吧”,俩人才敢回去。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蒙丹秋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拽来拽去,心里纳闷极了。刚想问问小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堂屋里挤满了人,都是前几天来贺喜的亲戚邻居。大家见他俩进来,都上前打招呼,各自坐下后,坐在上首的一位老者开口说道:“前几天我们去府里禀报国太,国太听说大嫂招了丈夫,十分高兴,所以今天特意来交接帐目,还让我们来做见证,让蒙兄写一份掌管身契,我们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小蛮说:“前几天我们成亲,实在太仓促了,这里面的缘由,我还没跟他说清楚。等我今晚详细跟他解释,明天再写身契也不迟。各位伯叔,就请宽限一天吧。”

那老者忍不住笑道:“看你们这几天忙着办喜事,肯定没功夫说这些闲话。可国太有令,不能耽误。既然大嫂没说明,不如我来跟蒙兄说说吧。”

蒙丹秋说:“小弟实在不明白,求您详细说说。”

那老者说:“这庄房,是开国功臣魏国公府建造的,祖上一直是史家在掌管。今年春天史伯存去世后,国太可怜史家世代为府里效力,不忍心换别人,所以让大嫂招个上门丈夫,继续掌管庄产。国太是我们大老爷的母亲,府里的大小事,都由国太做主。老兄,你既然愿意入赘,又接手了帐目,写份身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蒙丹秋听了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就像从梦里被惊醒一样,突然捶胸顿足,指着小蛮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能骗我!”

小蛮说:“是你上门来找我的,我怎么骗你了?”

蒙丹秋说:“我上门找你,是一片痴情,你却把我骗进了这个坑,这跟活埋我有什么区别?你也配叫有情有义的女子?”

那老者连忙劝道:“老兄,常言说生米煮成熟饭,你已经跟大嫂成亲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蒙丹秋说:“各位老哥不嫌弃,听我说说心里话。这丫头本来是我家的丫鬟,因为我妻子容不下她,才被卖到远方。我曾经跟她约定生死相随,一直惦记着她,想跟她破镜重圆。所以我抛弃家业,千里迢迢来找她,在门口遇到她,当时又惊又喜,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被她骗着成了亲。我虽然痴情糊涂,可她不该骗我,把我一个清白书生,硬生生变成了人家的下人。事到如今,生米煮成熟饭,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上吊投河,寻个死路算了。我当初的想法,只是想跟她团聚,一起回广东老家,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催命鬼,让我客死他乡。”

说完,放声大哭。

那老者说:“你可真是个书呆子!我跟你说,你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她没提前说明情况,确实不对,你埋怨她也情有可原。可她本来就是你家的丫鬟,身份本就不高,你是堂堂的主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苦千里迢迢来找一个丫鬟?既然你心甘情愿跟她在一起,这’下人’的身份,也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能埋怨她呢?难道她没告诉你她是丫鬟出身吗?实话说,我们国公府里,连举人进士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监生,算得了什么?府里的子弟,不少人都中了秀才,还有捐官的,比你有学问、有身份的多了去了,他们在府里照样受人敬重,也没因为是府里的人就被当成下人。何况监生也不算多高的身份,掌管庄产也不算低贱,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我再给你说句实在话,你娶了府里的女人,不管写不写身契,你都是府里的人了。”

蒙丹秋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坐在那里。

其他管家也跟着劝道:“老蒙,你还是写了身契吧。要是不写,你跟大嫂无媒苟合,少不了要按流氓奸淫的罪名办你,送到官府严刑拷打。到时候,你这监生的身份保不住,还得被发配充军。你自己算算,是充军好,还是做管家好?要是充军了,史家大嫂也未必还是你的人,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满堂的人都哄笑起来,齐声道:“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哈哈大笑,蒙丹秋却捂着脸哭。他左思右想,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真闹到官府,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只能含着眼泪,答应写身契。契文都是那位老者口述的,蒙丹秋又气又急,头昏眼花,加上本身文采就差,只能照着念,一个字都没改。

打开今日头条查看图片详情

契文是这么写的:

立投身文契:

蒙丹秋系广东南雄府保昌县人,因流落无业,情愿投身徐国府为义男,配旧掌管史存之妻云氏为室,即着顶管庄内一应帐目,俱已承领接代,并无盗逃差误等情。投身之后,随即改名史蒙秋,应役府中,不敢违逆。如有抗犯,家法官法,听凭处治。此系心愿,非逼,恐后无凭,当日眼同众掌管立契是实。

写完后,众人让他画了押,又让小蛮画了个十字。其他管家也都依次画押,立刻送到上元县盖了官印,然后一起去回复国太。蒙丹秋又磕了四个响头,才回到庄上,闷闷不乐地坐在房里哭。小蛮在一旁看着他笑,想逗他开心。可蒙丹秋的郁闷还没消,跟着他来的伴当又调侃道:“主人,主人,你一心想让丫鬟做夫人,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人家的义男,你可真是痴情的鼻祖啊!”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蒙丹秋心上,他又羞又闷,又想寻死。可过了一夜,被小蛮一番温存安慰,又舍不得死了,只能留在府里,做起了掌管庄产的管家。

列位看官,这 “情” 字害人不浅啊!它能让人丧失尊严,能让人忘记羞耻,能让人抛弃妻子,能让人离开家乡,甘愿做牛做马,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人嘲笑也无话可说,真是又可笑又可悲!奉劝各位,可别太痴情了。

天许生评曰:

只因蒙丹秋太痴情,才成了人家的奴才,可要是人人都像蒙丹秋这样,恐怕连奴才都做不成呢。有人笑话他,说他这样的,也就配做个管家。这最后一句,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