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句里的暖,苦难里的光
——品读散文《没被吹走的蒲公英》
徐进成||江苏
王书伟的散文,总带着一股朴拙的乡土气息,情感真挚,人物鲜活,细节如种子般落地生根。近期在“冬歌文苑”读到她写的《没被吹走的蒲公英》,细腻如丝的叙述中,藏着不动声色的人性之光。
小蕾的命苦吗?苦!生在那个穷到要扔女婴的年代,童年喝不上一口热米汤,捡侄子帕上的米粒解馋,连母亲的怀抱都要踮脚仰望。可读完最后一个标点,心里的苦却被漫上来的暖意悄然取代——为什么作者笔下的苦难,总裹着一层柔软的善良?为什么那些细碎日常,读起来却像晒过太阳的棉絮,温温地贴在心上?
答案,藏在王书伟那满是泥土气的词句里。她不用“悲惨”定义人生,也不以“伟大”歌颂善良,只是将生活本身缓缓铺开:暮色爬过田埂,汪大爷指间悬而不落的烟灰,小蕾攥在手心的娘衣襟上的碎棉絮,昊递来的那勺带着温度的大米汤……这些字句如田埂边的蒲公英,不惹眼,却带着扎根泥土的韧劲,把苦难中的善意酿成绵长的暖。读者在字里行间看到的,不单是小蕾一个人的委屈与苦涩,更是一大家人在烟火日常中的相守相望。
“委婉措辞”中,藏着人性的柔软
作者善用“委婉措辞”,让无奈中的善意更显真实。汪大娘提议丢弃小蕾时,说的不是“扔到老北沟”,而是“送老北沟去吧”——一个“送”字,像给残酷的决定蒙了层薄纱,不是狠心抛弃,而是穷途末路中为自己留下的一丝体面,也为孩子留一线生机。她不是不爱,是“山娃要娶媳妇”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只能用“送”来掩饰心底的不舍。后来抱养人家送回小蕾,说的是“别糟蹋一条性命”。“糟蹋”二字没有半分嫌弃,满是对生命的珍视——不是养不起,是不忍一条小生命在自己手中凋零。这种语言的“软”,恰恰写出了普通人善良的底色:即便身处困境,也不愿彻底碾碎那点可怜的温柔。
汪大爷最终没把孩子送走,文中未写“他于心不忍”,只写“顺手将她塞进了孩子的炕头,挨着她二姐,然后倒头就睡”。一个“塞”字,没有刻意的温情,却藏着“终究狠不下心”的释然;“倒头就睡”的疲惫,暗示“这个决定耗尽力气”的沉重。仿佛能看见煤油灯下,他蹲在炕边,动作笨拙却小心,将孩子往暖和处推了推,像是完成了一场与良心的拉扯。穷日子的重压与人性的柔软,都凝在这一个字、一个动作里,没有声嘶力竭,却比任何抒情都更戳人心。
“具象动作”中,流淌着无声的温暖
作者不用“她很孝顺”这类直白评价,而是将善意化为“具象动作”,让温暖在生活惯性中自然流淌。
小蕾长大后伺候瘫痪的母亲,文中不写“她悉心照料”,只写“一把勺子三张嘴,尝一口吹一吹,第一勺先喂娘”。“尝”是怕烫着娘的舌头,“吹”是怕凉了伤胃,“先喂娘”是刻进骨子里的孝心。三个动作连在一起,如一帧慢镜头,把日常照料的耐心与心疼拍得真切。给母亲擦洗时,“手抚摸到身上有一种硌硬感,仿佛不注意就会把骨骼拉扯散架,淋到锁骨、胸骨处,都要用毛巾搌出凹陷的水”——“搌”比“擦”更轻,比“抹”更细,藏着怕弄疼母亲的小心,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的珍视,比任何“孝顺”的标签都更有力量。
小蕾给侄子送米时的场景也是如此:“一葫芦瓢,二葫芦瓢,缸里的大米舀了个大坑,还嫌袋中装的大米少,又深深地把瓢扎进缸,尖尖端起倒进袋中”。“扎”“尖尖端起”的动作,把“想多给点”的真心化为看得见的实在——她不是不知米沉、路难赶,可心里就想着“多给侄子装些”。这份不掺假的实在,没有“我惦记你”的客套,却让姑侄间的亲近在米缸里落了地。这些动作细节如饱满的麦粒,串起了普通人的善意,没有耀眼的光泽,却带着烟火气的温度。
“方言俗语”中,扎根着真实的善良
文中满是河南乡土方言与生活碎语,这些看似“粗糙”的词句,反而成了善良的“容器”,让温暖有了扎根的土壤。
小蕾小时候跟父亲说要送“不吃草的电子驴”,“电子驴”三字带着孩童的天真,却藏着“看你拉架子车上街卖菜太累”的心疼——她不知电子驴为何物,只知父亲上坡时弓着的背,只想给父亲找个“不用吃草”的帮手。童言稚语里的孝心,比“我要孝顺你”更动人。汪大爷给小蕾塞钱时说“再拿两块钱吧”,“两块”的口语化表述,没有“多拿点”的大方,却有“怕你钱不够花”的细致——他不会说关心的话,只能在小蕾上学前,多塞两块钱,让她饿了能买馒头。父亲的不善言辞与牵挂,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昊的成长也藏在方言里。小时候喝了凉水,颠着跑喊“小姑,你听,我肚子里’咣当’’咣当’的,跑了一肚子呼歇娃”。“呼歇娃”是村言俚语中的俏皮话,把凉水在肚子里晃荡的声音说成“呼歇娃”,满是顽皮,却也藏着对小姑的依赖——他只愿跟小姑分享这类“小秘密”。长大后他给小蕾盛饭,“往小蕾碗里多压了一饭铲”,“多压”的动作依然带着乡下人的实在,说“姑,你种的米比城里买的有嚼劲”,让惦记小姑的心意落在一碗白米饭里。这些方言与碎语如田间的绒絮,不名贵,却接地气,让善良不再是抽象的品质,而是扎根在烟火人间中,让读者忍不住共鸣:“这说的,不就是我家的事吗?”

苦难是背景,词句是光
文末,小蕾站在阳台看蒲公英绒絮往墙角土缝里钻,忽然明白“不是风没吹走她,是她早像这些绒絮一样,把根扎进了有娘的怀抱、哥姐的护着、侄子的惦记里”。至此恍然,作者写的哪里只是小蕾的故事?那是每个普通人生命中都有的“蒲公英时刻”——我们或许都曾像小蕾一样,在生活里受过委屈,却也被家人的善意悄悄托住;或许都曾像昊一样,从懵懂孩童长成懂得疼人的大人;或许都曾像汪大爷夫妇,在困境里挣扎,却始终没丢掉心底的柔软。
这些看似平淡的词句,实则是作者埋下的温柔伏笔:用“送”代替“扔”,是给苦难留一丝体面;用“搌”代替“擦”,是为照料添一份细心;用“电子驴”“呼歇娃”这类方言,是给善良找一片扎根的土壤。于是,小蕾的苦成了背景,而那些藏在词句里的善良,成了故事的光——它让我们相信,生活虽有风雨,却总有一些温柔,如蒲公英的根,扎在人间烟火里,风吹不散,雨打不落,陪我们慢慢长大,慢慢变老。
掩卷长思,仿佛还能看见那朵落在孩子手上的蒲公英绒絮,软得像团化不开的棉絮。原来这篇佳作没有浓墨重彩的矫饰,而是把善良藏进泥土气的叙述里,让读者在某个字句停顿间,忽然想起自己生命里的那勺米汤、那两块钱、那多压的一铲饭——这正是《没被吹走的蒲公英》耐读耐品之处。它用词句的温度,焐热了生活的苦难,也焐热了每个读者的心。
图片/网络
作 家 简 介
徐进成,江苏滨海人。中共党员,曾在农村担任村组会计、村党支部书记;塑料厂厂长、经济师职称;滨海县正洁分析仪器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南京滨正红科技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2015年暨2016年出版《父亲要我多读书》《进城留痕》两本纪实散文集;先后被国家级、省地县级二十多家媒体报道播发。2016年加入南京市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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