卮画·通云顶

    连山堂是我们生命的安置所。视听时习,洒扫应对,那无不是自然的召唤。春天到了, 只要是个正常的春生的种子,就会冒芽。大环境不仅仅是世风,我们的心给我们最大的环境。世风可以恶,但再恶也未必能使一颗纯正的心恶。外境搅扰可搅扰的,自有不可搅扰的人在!

    世界可以沉沦,不等于人人都会沉沦。

   连山堂的20 年,也是我“善护念”的 20 年。善护念,不是个外在的事, 而是师徒双方的心灵契合。人若自污,谁也清洁不了他。所以,我对学生的入门考查很严格。而这个考查,就是为什么要来画画。如果是奔利益来,奔名声来,哪怕是潜在的有这个需求,我都不会教他们。

    有人以为聋人很安静,学习专心,这是误解。人并不是因为聋哑而沉静的。 大多数的聋哑人依然很焦虑,甚至比正常人更燥。因为听不到,所以就更敏感,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人们习惯于说,上帝关一扇门,开一扇窗。这样的表述听起来很美好,其实很无稽。上帝不会随便关任何一扇门,也不会再开一扇窗。每个人的门窗都俱在,不过是显相不同。就像水管的水,出水量是一样的,你捏它后,它滋得厉害,滋得远,水愈急点,总和是一样的。

    正常人和聋哑人之间没有任何区别,不是说聋哑人就有画画优势。上天给我们的优势劣势是一样的,那个地方有优势,这个地方就是劣势。也就是说,总和一样,谁都不会赚,谁也没有折。

    关键是,我们有没有能力用好上天给我们的所谓的被动。所谓的被动,就是主动;所谓的主动,也是被动。重点在我们自己的接转功夫。

卮画·玄天

    所谓考查学生,就是印证他们内心的大环境。只要心境没有太多俗情污染,有生命真善的种子,就能生发出美。所谓美,真善也!我们不需要给美做额外的界定,生命的真善一定呈现出美。任何一个真善的人,给他一支笔,他一定会反馈给你一幅很美的图,而不在于画得像不像。他内心恬淡、静好,就产生美。这可以拿到人群中作调查。生命状态如何,画得就如何。

    当年我为什么以胆大为则取人?所谓胆大,就是内心不纠结,能直取,有大心境在,尽管那个心还很粗糙,清泉和垃圾兼而有之。这样的学生,老师好下手教。

    所以,我们一系列的教学,不在于技术,而是围绕着心灵展开的。每个人呈现出的画面、状态是不一样的,当年的二十多人,每个人也不一样。每个人的不一样,是真实的表现,是生命真善的状态,张三和李四是不同的,李四和王五又不同。因为属于他们的个人生命气息不同,所以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差异,这叫万人殊形。我们不能够以去掉他们的不同来求同,所谓同恰恰是对他们不同的包裹,这叫“和而不同”。一个老师教学生,一定要让每个学生有其自己的面目,这才算是成功的教学,这才算过关了。如果教得千人一面,天呐,那基本上算是养鸡场了。

    每个人的画,都有各自的状态,我会告诫他们,不可以将技术性不同演变成为一种风格。一旦技术性的成为一种风格,就没有路走,就叫无道了,等于是把活鸭子烧熟。

连山先生讲卮画(十三)|善护念

    不一样的心境,才有不一样的大美!

    那么,如何最大限度地防止他们把技术走到死?需要基于无为的调度。画具经常换,这几张用这个,下几张换成那个,把原来快熟练的技术忘掉。在教学上,有技术性的行为,这种技术性的行为,是基于对他们生命的判断和感通下手的,有时是纸上的,有时是布上的,以此打破他们对某一种工具的依赖,也打破了他们对技术的依赖。

    慢慢地不知不觉就被引到了始终能够依天性画画的路上,不再受制于工具——什么工具都能,什么工具都不妨碍他们生命真如的呈现。就像一个剑客,不再追求装备,有好剑也可以用,没有好剑取个树枝也能用。一切行业,都是我们祖先用以心手相应的参证。

卮画 ·无古今

      从视觉上看,这三个学生的画,所用的元素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也有共同点——每个人无论是画人物还是画动物,都是在画神灵。他们没用我们习惯装饰画的东西,也没有那些僵死的东西,无论是狗、猫、鹿,每个动 物都不像是自然界物质存在的,一切都像精灵一样,都像天上宫阙里的东西。

    十几年前,我们在蒙城的时候,有个老人家去我画室。他是个很朴实的老人,之前也没大见过画,忽然很激动地问我:“张真、张真,我能不能表达我的想法?”我说:“可以啊。”他说:“我觉得,这些学生的画放在任何一个遗址里,说是出土文物,人们都不会怀疑,如果从秦墓中挖出来,人们就会说是秦代的;在汉代的墓里挖出来就觉得是汉代的。”他说:“我这种感受不知道准不准确。”我说:“您这种表达特别准确。”其实他想表达的是,这些画是跨时空的,而美就是跨时空的。

    今天我们动辄就说这是当代,当代是个借称,没有所谓的当代,一切当代都会作古。一切古代,都曾当代。今世,之所以很多人可力地表白当代,多是贼心使然。举当代之旗,就可以另起炉灶,就可以切断统绪,就可以胡作非为。

    天下贼日众,故道日孤。真、美是永恒的,善也是永恒的,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父都要教子,子都要孝父,而我们却以自由的名义,以知识的名义,去颠覆。背道而驰的颠覆,所要付出的代价,必不可估量。人类必定会为颠覆道义的疯狂买单。连山堂绘画不横向与同行比较,我们只是从本原上讲为什么要这样画。

    他们并不完满。但最起码在绘画这个点上,已经被激活了。

摘自:连山先生《目击道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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