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历史悠久,长期处于农耕社会,高度依赖水资源,古人生产生活也是“沿水而居,近水而栖”,由此产生了各种对水的朴素感情和崇拜现象。传统中医从古代发展衍化而来,也受到“治水思想”诸多影响,逐水邪、治水病是中医辨治的重要内容,至今仍在临床应用。

中医治水病,最早见于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足臂十一脉灸经》,最早系统阐述是《黄帝内经·素问·经脉别论》,最早着手辨治水病是《金匮要略》。历经千百年发展,中医的水病,现代更多理解为以“水肿”为突出特点的各种疾病。

中医描述致病因素,有“六邪”的说法,其中之一是“湿邪”,就是水病的重要表现形式,湿邪(水病)与其它五邪风、寒、暑、燥、火的区别是:邪祟有形——大部分水病都能看得着,如痰证、饮证等;其性下行——汇聚于肾和膀胱,引起小便不利;邪有去路——可通过玄府、膀胱、谷道排除。

水病可引起水肿、积水,病理产物有4种:水、湿、痰、饮,可引起全身浮肿、头重身困、咳嗽痰多、胸胁胀痛、小便不利等症状,病程缠绵,影响气机升降和气血运行,最终会伤阳。现代可见脑部疾病、心系积水、肺部疾病、脾胃积水、肝腹水、肾积水等问题,影响很大,不能忽视。

中医对待水肿、积水等水病,有较多的临床经验,比如:

1、从“理”的角度分析,水气病与寒密不可分,水邪泛滥作乱,与脾胃肺肾和三焦五经有密切关系,尤其是形成水湿痰饮,可相互转化,即:湿聚成水→水停成饮→饮积成痰,治疗需找准病根,治病求本。

2、从“法”的角度分析,临床治水要综合病位、病阶、病性和夹杂因素等分析,如寒热虚实表里,搞清是初期、中期还是末期,初期宜速攻,中期要攻补兼施,末期要扶正固本,等等,温、疏、清、透、降、补、泄等方法要灵活结合。

3、从“方”的角度分析,中医的组方设计,要通盘考虑,把人体看成“山河湖海”,方剂从增水行舟、逆流挽舟、借水推舟等方面入手,重点对照阴虚、津亏、气血不足、阳虚、痰湿、气滞等方面来组方。

4、从“药”的角度分析,从利水渗湿、健脾化湿、温阳化饮、化痰行气、攻逐水饮等方面用药,方剂是一个大系列,如五苓散、苓桂术甘汤、茯苓甘草汤、真武汤、二陈汤、温胆汤、十枣汤、平胃散等等。

实际上,临床按“教科书生病”的水病案例很少,大部分是新问题、新情况,对中医辨治水病要求较高,由于水邪重浊向下,一般用利小便的药方,都能有所缓解病情,但利小便只是治水病的一个方面,一些患者用药之后,短期有所改善,但没几天又复发了,就是没有治到根子上,要引起重视。

水病与肺、脾、肾三脏,胃、三焦、肠、膀胱四腑联系密切,辨证要通盘考虑这2大因素,但中医在临床实践中找到更直接、更利索的方案,如:根据水和血“同源而异物”,从血论治,治水先治血;根据“水液运转全靠脏腑之气化”,从气入手,治水必治气;根据“水道通利依赖肝之疏泄”,从肝入手,治水先疏肝。

中医如何治“水病”?低配治“血”,中配治“气”,高配治“肝”

所以出现治水病的三种配置,有低有高,有轻有重,概括起来就是:低配是治血,中配是治气,高配是治肝

1、如何理解低配治“血”?

一般认为,治水病关键是调肺、脾、肾,因为肺主气司呼吸,为水上之源;脾主统血,生化气血运化水液;肾主水液,为水之宅,气之根。从“血”论治水病,突破了传统认知,其中道理是:

血由营气和津液组成,以津液为主,津液本质是水液,相当于血和水天然是“近亲”同源而物异,同经过脾胃生化,两者可相互转化,如《血证论》说:血得气之蒸变,亦化而为水。

临床发现,如果气血充足,血流顺畅,脏腑强健,气化旺盛,身体冗余的水分就会跟着血液流转,适时转化为汗、尿排出体外,不会在体内捣乱,也不会有水肿问题,所以说“血和水相互为舟”。

一般出现水肿的人,通常也会有血瘀、血虚的问题,《灵枢》指出:“水可血病,血能病水,治水即治血,治血即治水”。血和水出问题,通常是水肿夹瘀,除了水肿明显之外,还有表皮出现血痕,青筋暴露,身体有积聚,舌质紫暗,应活血化瘀,利水消肿。

方剂有桂枝茯苓丸、当归芍药散、大黄䗪虫丸、活络效灵丹、六味地黄丸、小蓟饮子等。

2、如何理解中配治“气”?

水湿从气论治,《景岳全书》和《温病条辨》都进行详细论述:善治水者,不治水而治气。其基本道理是:身体以水谷精微为养,水入于胃,经脾之升清运化,分清别浊,清者上升,浊者下行。清中之清入肺至皮毛腠理,清中之浊入三焦下行至肾和膀胱,浊中之清经三焦气化升至肺,浊中之浊入膀胱排出体外,循环往复,这是水液代谢平衡的根基。

换句话说,水液代谢全部依赖脏腑气化,一旦功能失调,则化失其正,水不化精,停而聚积为肿,所以治水必治气。

因为气化和虚实相关,所以治气要辨证结合脏腑虚实来立法选方,滞则行之,虚则补之,逆则降之,陷则升之。水病及肿胀,随气机调和而愈,大量治水方剂都含有理气之药,就是这个道理。

治气行水利水的方剂很多,如越婢汤、甘草麻黄汤、葶苈大枣汤、防己黄芪汤、实脾散、舟车丸、金匮肾气丸等。

3、如何理解高配治“肝”?

治水病治肝,与治脾、胃、肺、肾、三焦的主流治法不相干,实际上,这是中医系统理论纵横相合的体现。

肝为刚脏,主疏泄,条达全身气机,气可促血和津液运行,只有肝疏泄正常,气机条达,水液才能正常代谢,否则肝气郁结不舒,横逆而乘克脾胃,则脾运化升清失常,水湿痰饮横生,病而水肿。

所以,治水病从肝治,一方面是肝气条达,水湿通行,肝血疏通,瘀滞可消,肝经调畅,气血得运;另一方面是疏肝理气利水,疏肝通络祛瘀,泄肝培土制水,平肝潜阳固肾。

具体的方剂有柴胡疏肝散、五苓散、龙胆泻肝汤、血府逐瘀汤、逍遥散、二至丸、四逆散等。

低配从“血”治、中配从“气”治、高配从“肝”治,是中医临床辨治水病的重要实践,本质上治疗体系和治肺、脾、肾等方面是相通的,临床运用不可拘泥于一法一方,根据实际情况数法并用,要关注水气病主证夹杂兼证、本病之外有标病、寒热虚实错杂等情形,灵活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