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她是谭家丫鬟出身的妾,大半生都是站着伺候老爷、太太们吃饭,连个座位都不配有。直到儿子高中,丈夫才破例让她“入席”。
孝顺的儿子听后,搁下碗筷,挽起母亲坐下:“妈,您该坐下吃一顿热饭了。”
当丫鬟的媳妇,连碗热汤都得等人吃完再喝
在旧时中国,有一种身份叫“通房丫鬟”。不是正式妻子,也不是普通仆人,地位尴尬,进退两难。
湖南谭家,就有这么一位通房丫鬟——李氏。她后来成了谭钟麟的妾,也就是民国重臣谭延闿的生母。但在三十三年里,她一直站着伺候一家老小吃饭,碗里没热汤,嘴边没笑容。
李氏原籍河北宛平县,自幼父母双亡,被卖至北京一户人家当丫头。命运的转折,发生在她不小心打碎了主人家的花瓶之后。
担惊受怕的小姑娘躲在了借宿的谭家不敢出来,那户人家一怒之下,索性把她“转赠”给了谭钟麟。那年她不过十四岁,被送往长沙谭府做“青衣婢”。
不久,谭钟麟外调陕西,因为夫人生了病,没有办法陪同他一起上任。但他身边又不能没人照顾,于是精挑细选了脾气温和又勤快能干的李氏作为随行女仆同行。
1871年途中,在西安谭钟麟将其“纳为侍妾”。这是一桩没有礼乐、没有聘金、没有宗亲观礼的“纳”,她从此在谭府有了一个孩子娘的身份,但没名没分,也没资格与主母同桌吃饭。
封建家族的规矩很细。主母用雕花红木椅,她就用小凳子;主母先夹菜,她只能站在一边添饭;主母开口讲话,她必须低头退后三步。
每到饭点,李氏就站在大厅一角,手握帕子候命,等大人孩子都吃完了,她再默默到厨房,喝几口剩下的汤水。
她没有抱怨,甚至连皱眉都少有。白天打理家务,晚上亲自辅导几个孩子读书识字。尤其是谭延闿,她格外疼爱。
孩子生病时,她整宿不眠,守在床边熬汤喂药。她不识几个字,却硬是背下《论语》《大学》,拿来教孩子念。
即便如此,李氏依然只能在账本上记作“内宅仆役”,连族谱都没名。族中老太太吃饭,她得站着倒茶,老爷批公文,她得跪着送墨。
三十三年,她从未在厅堂里坐过一次,从未穿过府中正装,从未用过刻有家徽的银筷子。这种站着的日子,一站就是半生。
直到有一天,她那被她一手教大的小儿子——考中会元了。
儿子中会元,母亲终于从站着变成坐着
1904年秋,清廷最后一科会试在北京举行。榜文公布那日,紫禁城外锣鼓喧天。湖南才子谭延闿名列榜首,中会元。
从大清礼部的金榜题名,到翰林院授官,再到湖南父老乡亲奔走相告,谭家上下风光无两。消息传到长沙谭宅,老宅门前红绸高挂,张灯结彩。
谭钟麟虽已退休,仍按旧例设家宴庆贺。这一天,正厅中设满席,朱漆八仙桌拼成回字形,摆满湘式菜肴,东山羊肉、口味虾、剁椒鱼头一应俱全。

宾客络绎不绝,乡绅、名流、族老皆列座。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厅门口——不是外人,正是李氏。
三十三年来,她从未踏入这个厅堂一步,按照常理来说这里没有她的座位。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生的儿子有出息了,母以子贵。
谭钟麟沉吟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今日之喜,全赖她母子之功。让她坐吧。”这一句话,如同敲破了三十三年的无声钟。
李氏走进正厅,缓缓落座——坐的不是椅子,是她做母亲的尊严;端的不是碗,是她站着忍耐三十三年的热汤。
她的手在发抖,背却挺得笔直。宴会间,她不多话,只是默默夹菜、低头吃饭,仿佛怕这一切转瞬即逝。
这顿饭,她吃得不多,但她吃得最有味。她不再是通房丫鬟,不再是妾,不再是只能站在角落里的影子;她是会元的母亲,是谭家的母亲,是堂堂正正坐在主桌的人。
那一夜,全长沙都在议论“妾也能进厅吃席”的事情。有人不屑,有人叹服。可李氏没有再多露面。第二天,她照常起早,打扫天井、煮粥、擦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人们知道,她变了。她不是身份变了,而是气度变了。从那天起,她再没在饭桌旁站过。
为让母亲正大光明走正门,他卧棺出殡破族规
1916年深秋,上海静安寺路,一座老式宅邸内香火缭绕,李氏病重弥留。彼时她已年近八旬,满头白发,依旧亲自熬粥、煎药,为儿孙操劳。十一月初五,她安详辞世。
讣告传至湖南,时任湖南督军的谭延闿,立即乘专列返乡奔丧。母子情深,哀痛欲绝。他发丧文、写悼词、设灵堂,诸事亲力亲为。
唯有一件事,让他彻夜难眠——母亲的棺木,不能走正门。按照家族族规,妾不得走宗祠正门出殡,只能从偏门草巷抬出。
这一规定由来已久,被视为宗法制度的铁律。但谭延闿不能接受。他说:“母亲三十三年站着吃饭,如今死了还要走侧门,那不是我儿子的作为。”
族中长辈反对,纷纷劝阻。礼房先生警告他“破规者罚”。连祠堂执事都声言:“祖规不可废,若强行破例,长房不肯记名。”
面对压力,谭延闿没吵没闹。他只是做了一件事——在出殡那天,仰卧在母亲棺盖上。抬棺的八名壮丁不敢动,他高声下令:“要抬我母亲出正门,先抬我!”
众人面面相觑,终有人流泪,双膝跪地。棺木被抬出祠堂正门。那一刻,长沙街头鸦雀无声,百姓夹道而立,无数双眼注视着这一幕。族人有人震怒,有人沉默,有人低头。
谭延闿神情坚毅,扶灵三日不语。母亲入土当天,他跪在墓前三次三叩,留下挽联:“三十三年泪下影,今日一跪人心惊。”
他用行动证明,真正的孝,不是纸上的血缘,不是门前的牌匾,而是让母亲在人世间的每一寸委屈,都在死后得以平反。
这一次,李氏终于“走正门”,不再是隐身人,不再是后宅影。这一次,是她真正地“坐着走完了最后一程”。
参考资料:
民国政坛不倒翁谭延闿的水晶球人生.华文出版社.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