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王莽,也许大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位“穿越者”,在他的那场充满理想主义的新朝实验里,有着太多看起来太“超前”的操作。

不知道是真“穿越”,还是误打正着,他设立了一个西海郡,一个仅存世二十年却有着深远意义的高原郡县。

西海郡临青海湖而建

因为这个西海郡的设立,象征着中原王朝的郡县制第一次真正进入青藏高原,是“0到1”的开创之举。

一、“四海”乌托邦

王莽向来以“奉天法古”自居,是个信奉古制到近乎执念的人,他坚信只有恢复周礼古制回到儒家经典中描绘的西周“太平盛世”,才能让天下重归真正的太平。

在儒家经典《礼记·王制》中,有这样的记载:
“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国。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闲田。九州之外,谓之蕃国…… 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 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方三千里。”

到王莽君临天下时,他的新朝版图已囊括东海、南海、渤海(古称北海),唯独缺少四海中的“西海”。

新朝疆域(新朝的“新”:改旧、更新之意)

范围有出入,仅供参考

这个地理上的缺口,在他眼中可不只是地图上的遗憾,更是天命未全的标志。

补上“西海”,就成为他实现“四海归一”的政治使命,也能在理念上圆满“天下一统”的构想。

二、政治戏剧

公元4年(始建国四年),王莽派遣中郎将平宪率领使团,带着重金锦帛前往青海湖地区,去“招抚”那里的羌人部落。

青藏高原东北缘自古是多民族交错杂居地带,汉人称居此者为“羌”,其实是对一系列松散部族的统称。

自汉武帝开拓河西走廊后,汉羌关系时战时和,西海(青海湖)一带一直是边缘地带。

平宪此行,是带着军事威慑的意图。正如《汉书·王莽传》记载:“羌酋良愿率众一万二千人,咸愿输地归附。”平宪一到,羌人率众献地归降。

正好王莽篡汉建新朝不是靠马上征战取得天下,像这样一份“自愿献地”的报告,无疑是他所渴求的政治“祥瑞”。

王莽画像

于是,他宣布“受羌地为郡”,设立西海郡,置郡治龙耆城(今青海海晏县三角城)。

同时迁徙罪民与贫户数千家入驻,以“实边、垦地”,并设置戍卒、驿道,构建郡县体系。

这意味着,在此前从未纳入中央行政序列的青藏高原上,第一次出现了中原王朝的郡级建制。

王莽设立昙花一现的西海郡,却是中原第一次深入青藏高原?

可惜的是,这场尝试,并没有扎下根。

三、无根之地

短期内,西海郡的出现更像是一场政治作秀。

汉初收百越,恩威并施用了上百年,才成功征服完成郡县化。反观西海郡的成立,仅仅是靠一纸“羌人献地”的政治文件,其地的政治根基之薄弱,可想而知。

西海郡当地部族离合不定,所谓“归附”新朝,更多是出于短期利益或压力,没有持久依附的打算。

从关中、河东迁来的新移民,来到平均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青海湖,面对高寒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地,不仅农耕方式难以适应,连物资运输也极为困难。

《后汉书·西羌传》记载:“地寒食乏,民多冻馁。” 这或许也反映了当年西海郡移民的真实处境。

另一方面,王莽的新政触动社会根本利益,导致大规模农民起义。绿林、赤眉相继起事,天下局势迅速陷入动荡。

新朝末期局势

西海郡远在高原,孤悬边陲,援军更无从谈起。天下大乱时,郡中官兵与移民纷纷逃散,羌人重新举兵,昔日郡治化为废墟。

据学者推测,西海郡在公元23年前后被彻底废弃。新朝覆灭之时,它已烟消云散。

四、“第一次深入”

在王莽之前,中原地区对青海湖已有一定的探索。如汉武帝时期霍去病曾“讨河西诸羌”,其兵锋或已抵达青海东部。

再如民间也存在所谓“羌中道”,从河西通往青海湖。但本质上,这些活动都只是军事探路或商旅往来。

真正以国家制度深入介入,并在当地设官治民的,只有王莽建立的西海郡。

这是青海湖地区第一次被正式纳入中原王朝的行政体系。

考古发现也为这一史实提供了确凿证据——在今青海海晏三角城遗址,出土了汉代遗物和“虎符石匮”等文物。

出土的虎符石匮上雕刻着“西海郡虎符石匮,始建国元年…”

这些发现说明,西海郡并非传说,它的郡治虽短暂,却确实曾经存在并运转过。

五、回声

自此以后,中原王朝经营青海,都能以“古有西海郡”为凭。

东汉和帝时曾短暂“复置西海郡”;唐朝与吐蕃争夺青海湖流域,明清更在此设卫所、行改土归流。西海郡成为历朝历代治理青藏高原的历史起点。

只论西海郡,王莽对历史是有重要贡献的。

有些失败,其实只是方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