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小说与剧本充满了幽默感。他小说中的人物如老张、赵子曰、马裤先生、毛博士、大赤包、冠晓荷、多甫大姐夫等,他们幽默滑稽的形象令读者生笑不止。

如赵子曰嫌妻子是小脚女人,盼她早死,便向阎罗王祷告:“敬求速遣追魂小鬼将贱内召回,以便小子得与新式美人享受恋爱的甜美!阎君万岁!阿门!”这段祷告词半文半白,半土半洋。既是向阎君祷告,偏又使用基督教祷告的结束语“阿门”,弄得不三不四,读之令人喷饭,活灵活现地反映了赵氏的性格。

再如,那位信奉“钱本位”哲学的老张,有次外出讨债,碰上洋牧师张罗着为粥厂募捐。老张碍于面子,忍痛捐了五毛钱。他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亏,一出门,就掏出了小账本写上一句:“十一月九日,老张一个人的国耻纪念日。”自己被洋人诈去五毛钱,就称之为“国耻纪念日”,这本属无稽;而“国耻纪念日”,偏偏又是“老张一个人的”,便更显得荒唐。

这些幽默的例子在老舍的作品中俯拾皆是。

老舍在创作中

老舍不仅创作的小说与剧本里充满了幽默感,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是妙趣横生。老舍“自幼便是穷人”,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全靠自学成才。他从英国回来,在济南一所大学任教,并继续写小说,生活逐渐安定。老舍在齐鲁大学任教时,有位教授常到他家做客聊天。老舍喜欢在茶余饭后说些小笑话,总能逗朋友们笑得前仰后合。一日,这位教授只顾哈哈大笑,竟误把盐当成白糖放进咖啡里,发觉后又不愿倒掉,只得在咖啡中再放一次糖,于是好端端的一杯咖啡因老舍的幽默变成一杯怪味咖啡了。

1930年底,老舍辞去英国伦敦大学讲师回国后,一直寄住在朋友家。北京当时很有影响的文艺团体——“笑社”慕老舍先生名,特派陈逸飞前去拜访,欲聘老舍先生为“笑王”,没有见到本人,便留下一函。第二天,陈逸飞居然收到了老舍的“辞王启”,非常幽默:“逸飞先生,您来,正赶上我大睡其午觉,该死。其实白老先生也太爱我了。假如他进去叫我一声,我还能抱着不醒主义吗?您封我为笑王,真是不敢当!依中国逻辑,王必有妃,王必有府,王必有八抬大轿。其不王亦明也。”

有一次,燕京大学校长陆志韦邀请老舍去演讲,大礼堂中座无虚席。老舍经陆校长向与会者简单介绍后,慢条斯理地说:“想当初,我也投考过燕大,可是名落孙山,没有被录取。也许那时各位教授还没有发现我的天才吧!”这几句开场白,惹得在场师生哄堂大笑。

老舍

大人物老舍的小幽默|人物

一次,老舍家里来了许多青年,请教怎样写诗。老舍说:“我不会写诗,只是瞎凑而已。”在大家提议下,请老舍当场“瞎凑”一首:“大雨洗星海,长虹万籁天;冰莹成舍我,碧野林风眠。”寥寥20字,把8位人们熟悉并称道的文艺家的名字“瞎凑”在了一起。诗中提到的大雨即孙大雨,现代诗人、文学翻译家。洗星海即冼星海,人民音乐家。高长虹是现代作家。万籁天是戏剧、电影工作者。冰莹即谢冰莹,现代女作家。成舍我是著名报人。碧野是当代作家。林风眠是画家。

1934年,老舍在半月刊《论语》上为自己的作品写广告:“《牛天赐传》是本小说,正在《论语》登载。《老舍幽默诗文集》不是本小说,什么也不是。《赶集》是本短篇小说,并不去赶集。《猫城记》是本小说,没有真事。《离婚》是本小说,不提倡离婚。《小坡的生活》是本童话,又不太像童话。《二马》又是本小说,而且没有马。《赵子曰》也是本小说。《老张的哲学》是本小说,不是哲学。”

抗战时期,老舍曾亲自上台表演相声,且颇有专业水准。在武汉时,他把脸涂白,把头发梳成“朝天锥”,把衣领塞起来,曾与著名滑稽大鼓演员“山药蛋”(富少舫)上台演过双簧;在重庆和相声演员“小地梨”(欧少久)演过相声;在重庆他还分别和作家老白、梁实秋演过相声。在一次演出时,老舍按照老相声的章法用扇子骨打捧哏梁实秋的前额,梁实秋躲闪不及,打落了眼镜。梁实秋忙伸出两臂,正好接住,在空中托住不动,做亮相状,观众以为是一种“绝活”,没看过瘾,大喊:“再来一个!”

《青年界》总编辑赵景深写信向老舍催稿,在信笺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并用红笔圈起来,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老赵被围,速发救兵!”老舍接到信一看,就在他的信上画了一杆枪,直刺红圈,也在旁边写了一行字:“元帅休慌,末将来也!”在寄稿的同时,附了一封带有戏曲味的答催稿信:“元帅发来紧急令,内无粮草外无兵!小将提枪上了马,《青年界》上走一程。呔!马来!参见元帅,带来多少人马?两千来个字,还都是老弱残兵!后帐休息!得令!正是:旌旗明日月,杀气满山头!”

老舍的朋友不只有知识分子,也有打拳的,卖唱的,洋车夫等。老舍与穷苦人来往,和他们坐茶馆,聊天;他们娶媳生娃,老舍也去贺喜。他从未觉得高人一等,把自己看成与他们一样,都是小人物。1946年他和曹禺同去美国,签名单上的名字写得很小,他说,大人物写大字,我这小人物只能写小字。

老舍(左二)与数学家华罗庚、建筑学家梁思成、艺术家梅兰芳合影

1958年的一天,楼适夷去看望老舍,问他最近写些什么。出身满族正红旗的老舍笑着说:“我正在当’奴才’,给我们的’皇帝’润色稿子呢。”一阵大笑,方知老舍正接受一项新任务——为中国末代皇帝溥仪修改他的自传《我的前半生》。

老舍在《谈幽默》中说:“所谓幽默的心态就是一视同仁的好笑的心态。”“世上最伟大的人,最有理想的人,也许正是最愚而可笑的人,堂吉诃德先生即一好例。幽默的写家会同情于一个满街追帽子的大胖子,因为他明白——那攻打风磨的愚人的真诚与伟大。”

老舍一方面“爱生命,不肯以身殉道”,但另一方面,他深知悲观的好处在于能叫人把事情都看轻一些。“我的悲观还没到想自杀的程度,不能不找点事做。有朝一日非死不可呢,那就只好死喽,我有什么法儿呢?”

“文化大革命”中,老舍投身于太平湖,是他人生最后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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